万骨枯(40)

作者:吴若离 阅读记录

“小的明白。”

方树根将四只卤煮好的鹅腿斩块后,用大海碗盛了,另拿一只碟子装上馒头。周青云不叫他送,自己接过来,大声叮嘱在预备碗筷的几人:“你们在灶上做活,敲锣前先吃,以免耽误。”

“多谢大人体恤。”

方树根追着往外送。

“大人,还有筷子没拿。”

周青云笑一声,头也不回说:“不用。”

周松没出去,就在会文馆里清点杂物,听见动静就说:“大人,周家叫人送来了一些料子,怎么处置?”

“你看着安排,先放罢,过来吃鹅肉。”

“给我的?”周松愣了半晌,手里的东西掉了才回神,再问一次,“不是给殷捕快的?”

周青云斜睨一眼,笑道:“都有,你先来的,你先吃。”

他将碗碟都放下,洗了手,走过来坐下,不碰肉,拿起馒头撕着吃。

周松有点激动,走到跟前,刚要上手,才热乎的心,又冷了。

“爷是故意的吧?”

没筷子,怎么先吃?

周青云装傻,“哟,怎么把筷子给忘了?”

“哼!”

周松心里有气,故意用手捏了一块送进嘴,果然见到他着急了。

哈哈!

“还有三四斤肉呢,我才吃一口。”

周青云不耐地摆手,撇开脸说:“你吃你吃。”

周松故意吧唧,听得周青云心烦意燥,眼见周松吃到第三块了,急道:“你还没去取饭呢,都叫他们吃完了,看你怎么办?”

周松再次下手,摸一大块咬在嘴里,赶紧冲出门,跑远了才回头,果然见他着急不已。

解气!

第34章

等周松再回来,连碗都不见了,周青云还在嚼馒头,避着不看他。

周松暗笑: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大人,周家送了礼,是不是要过去道个谢?”

“谁送的?”

“啊?黄管事送来的,大户人家都是这规矩,主子们安排,下人跑腿。”

“他是跟着谁的?”

周松不解地反问:“一大家子都在京城住着,这边只有周守备这个二老爷。”

“这宅子里,住着周老夫人、二太太,还有两个少爷三位小姐。你没问清楚,就收下了?要是是哪位小姐送来的,那我不得负起这责,做他家的女婿?”

周松对着门那边急喊:“殷捕快,你来了。”

这一声,跟个惊雷似的,周青云一哆嗦,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周松回头,得意大笑。

“大人,我看错了,那是树影。”

周青云扒着椅圈站起,掸掸衣衫,重新坐好,小声说:“把那些料子拿来给我看看,这天转眼就凉了,早些安排夹的、絮的,就是即刻打霜也不愁了。”

周松把那六匹料子都搬来,正要细说。

周青云摆手道:“我没有中意的,你挑两匹留下做衣衫,剩下的拿去换钱。对了,你替我记着,过几日,我们去他家借一次粮。”

“这都是好料子,不给那个留?这松柏绿和秋色她也能用。”

“不必,你看着办。”

“大人,仓房有粮,房家又借了那些,至少能吃上大半年,又往他家去借,这说不过去吧?”

“往房家要了,不去他家拿,那不是瞧不起人?多失礼啊!”

这话有点不对,可这位大人一脸理所当然,算了算了,巴不得他跟周家多点牵扯。

“好,我记下了。听说周家老夫人大重阳这日要去拜菩萨、放生,大人要不要走一趟?”

“什么是大重阳?我只听说过九月九重阳。”

周松心道:果然混到佛门只为盗窃,哪有信众不知道大重阳的?

“就是观音诞。”

“这样啊,到时再说,公务缠身,未必抽得出空来。”

冯主簿在门外请示:“大人,卑职随身带着户名册子,能否先回户房一趟?”

“进来吧,就几句话。”

“是。”

冯主簿背着两个大书袋,两头都塞得满满的,看着十分可笑。

周青云看一眼周松,转回来,客客气气说:“坐吧,这两日辛苦了。”

冯主簿将书袋往身前拨,为着两条灌了铅的腿,不敢推辞,当真坐下了。

“剩下那些,交给他们几个去弄,明日你和林秀才跟着我出门,去房家、梁家、林家、许家,把他们几家的人口也登上。”

冯主簿讶然。

周青云接着说:“大户人口多,少了他们的可不好。至于周家……等周守备到了再说吧。”

“是。”

“去吧,早些回家歇着。不要玩这些虚的,放下东西去吃饭,是人之常情,难道你不背着它们走动,就是渎职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看人看事,只在意一个结果。”

冯主簿面皮抽搐,尴尬地应是。

林密就在门外候着,冯主簿想起自己强迫他也背上“活计”,脸上烧得慌,没再说废话,快步退出去,经过他时,挤出一丝笑,盼着他别告状。

林密身上挂的袋子更多,进门都有点费劲。周松觑着周青云的脸色上前帮忙全部摘下,周青云语气和缓道:“辛苦了,请坐。”

林密拱手行礼,再坐下。

“大人有何吩咐?”

“明日要往房梁林许四家去,事情多,想请你留宿县衙,暂且不要归家。”

“小生领命。”

“一会打发轮值的人回去说一声。”

“多谢大人好意,家在西黎乡,城中只有租屋,房中无人,不必费事。”

“那我做个主,往后就在县衙住着吧。寅宾馆空屋子多,才打扫过,你去挑一间。”

林密略有些为难,周青云叹道:“不瞒你说,这里有些不对劲,你帮衙门办事,恐怕会被有心人盯上。”

“大人,我学过几年拳脚,自保不难。”

周青云笑道:“真没看出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不过,凡事求个稳妥,暂且留在里边吃住,省事亦省心。待到事情了结,是去是留,你自己来定,如何?”

林密站起,拱手致谢。他看一眼周松,又看回来,用眼神问“方不方便”,见周青云点头,他上前两步,小声交代:“胡家妇人嘴上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管外边的事,但小生看得真切,她眼眶红了,是真伤心。”

“好!不要再过去了,暂且再等等。还要再找石墩巷……”

“石墩巷?敢问大人,这是出自哪里?”

周青云看向周松,周松答:“就是那胡夫巷,火烧七条人命那个,划在冯主簿这边,你没往那儿去。”

林密垂眸道:“是,我没过去,只听说过。”

殷若在外边接道:“绝不是小柔姑娘做的。我们要想法子找到她的亲人,她家只有一个眼睛不好的娘和幼弟,这样的母子,搬去哪也不好过吧?”

周青云扬声道:“是啊,殷捕快,外边风大,快进来说话。”

“多谢大人。”

殷若跨进门槛,走到灯盏前,用指甲拨了拨软塌的灯芯,掐走烧焦的尖头,屋里顿时亮堂了不少。

周青云盯着她的手指,见她两指对搓几下,就自在地走去独凳上坐好了。周青云转向林密,将之前和殷若说过的猜测,又说给他们听。

周松头一个叫起来:“大人怀疑这些女人没死,让人拿去卖了?”

殷若提醒:“师爷,小点声。”

周松倒吸了一口凉气,周青云反问道:“一个弱女子,轻易就火杀七口人,你不觉得可疑?这十年的验状,我才看一箱半,其中就有十九名女犯死在牢里或是逃亡路上,再加一个毒杀全家被就地正法,只有两名女犯熬到了秋后行刑。而男犯仅三例意外死亡。”

周松拽了拽袖子,仍旧不信,摇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了要验明身份,活着让人撞见了怎么说?这不可能!”

周青云没急着争辩,慢吞吞地说:“只是这么一猜,真相如何,查下去就知道了。总之,至少这三家是可疑的,女儿一犯事,家人就全消失,这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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