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枯(58)

作者:吴若离 阅读记录

房繁和梅娘达成了交易,房盛和方老娘有牵扯,这两股绳,因某个事分两头用力扯,彻底坏了事。

“知道了。”周松悄悄叹气,停下来回头望一眼,踮脚看看四周,凝神听了会,再快步追上去,主动交代,“我家原先开着铺子,我爹赌钱,输光了家业仍不死心,缠着人要玩局大的,把我跟我娘抵了出去。”

“巧了,我爹醉酒,早上骂完再出门,夜里打完再困觉。我趁他夜里起来放水,将他推进茅坑,就此收的手,只是照旧混吃等死,一辈子扶不起。”

这……

“只有狠,才能对付得了恶。做人太正直了不好,太善良了不行。你软,别人拿你当馒头啃。你够硬,即便手里没有刀,迎头撞上去也能威慑对手。”

周松笑而不语,心头那些左右为难,豁然畅通。左不行右不行,那就埋头往前行好了。

“我有些事要告诉你,但不要问我从哪听来的,不方便说。”

“你放心,我没那闲工夫打听。等等,回去再说。”

周青云特地留了机会让他再考虑,回城之后,先亲自去铺子里采买棉花和布匹,跟去的几人,一人挑一担,两头都是鼓鼓的大包棉花。

这架势进门,招得许多人围观。

师爷代老爷发话:“几位兄弟抓贼有功,每人得八斤棉,二十四尺布,带回自家去,想做什么做什么。衙门里大亏空,发不起赏,这可是老爷自个掏的钱。他老人家说了,往后还有别的奖赏,只要大伙好好干,人人都能得。”

丁三儿跑得快,第一个领到,他抱着得来的东西,乐得合不拢嘴。

师爷还有话:“大人说了,放小半日假,不要错过夜饭。”

“是是是!”

周松朝队末的殷若使了个眼色,殷若眨眨眼,甩了甩手里的大锁。

第49章

殷若转身去放东西,周松在正堂转了一圈,没见到那位二老爷,绕过二院,回后边去。

他一见周青云,很不得劲地说:“那厮学咱……我们的样,也占着会文馆,书房不去,吏房不去,就霸着那地方。哼。”

周青云正在翻从前画下的圈,闻言笑道:“那里风水好,三口井,正好在会文馆前成品字样,富贵人丁旺。”

“真的?”

周青云大笑道:“你说呢?信这些有什么用,做官得凭本事。”

等笑声止了,他又安抚道:“不过是想顺道翻翻我们为何在那里边住了这么久才搬,嗐,他出身不差,哪里懂你我的艰难困苦?兜里有钱,谁稀罕留在那躺椅子,脚都没处放。”

周松凑上前,帮忙研墨,顺带小声说前话:“殷捕快说四周有人看着她,不好上前。她托我告诉你,有人叫她去房家走一趟,查几件事。她推脱不了,得去,一定会多加小心。”

周青云长叹。

“是那混账东西吧?他们到底是什么交情,你才是大老爷,他不过是个二老爷,也敢越过你使唤她?”

“他们是亲戚,她却不过,我也不好干涉。你将江瘸子说的那些话转告小牛,让小牛悄悄地说给她听。耳朵上的缺口太扎眼,房家人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要找人,就找那耳朵厚厚的。梅娘的鼻子十分出众,极有可能传给了孩子。”

“知道了,我这就去。大人,我想托她……我先去传话,大人别乱走,我这就来。”

周青云点头,凭记忆把木块上的符号画下来,实在看不出什么,又把乌木牌也拿出来照着描。

一个全是短勾,一个全是地龙一样的长条,如何拼凑拉扯都解不出来。

他将它们折好夹在《大闳律》里,继续整理手头上的线索。

周松很快赶回来,小心环顾四周,打发雀儿放下洗衣的活,去院门口盯着。

他刚要说话,周青云先催他:“去请林秀才来,有要紧的事。”

周松方才见过他,很快将林密请了来。

“牌子正在赶制,大人有何吩咐?”

“不问那事。我想请你替我想一想,是否在哪处见着了‘齐忠德’这个名字?”

“有两个。一个早死,一个尚且在世,年过花甲。大人想问死掉的那个?”

“正是。他家里还有哪些人?”

“大人,已逝之人,不在登记之列。我知道这个名字,是听别人提了一句。城南客栈原本是他家的产业,这老客栈不仅包食宿,还管接送,只要添些钱就可以送上几十里。他正是送客途中遇险身亡,为人极好,年纪轻轻就去了。他娘伤心太过,也死了。孤儿寡母的,原本就艰难,隔壁卖豆腐的婆子提起,不免惋惜。”

“那客栈如今是谁管着?”

“齐忠贤,想是堂兄弟。”

“好,你忙去吧,替我叫一声冯主簿。”

冯主簿抱着一摞册子来回话,周青云着急摆手。

“不提这些。你办你的事,办完了再回话,我是要问你别的。”

冯主簿松了口气,抬起胳膊蹭掉额上的汗。

“大人请说。”

“城南客栈如何?说实话。”

“破,这里本就没什么外人来,有几年,常有人告到衙门来,说店大欺客,饭菜是馊的,被铺脏臭还有霉味。打去年起,没人来告状了,想是没人肯去住了。大人怎么问起这个?难道我们要拿下……”

“将来再说。你还知道些什么?说来解解闷。”

冯主簿见他不肯罢休,疑心他知道了些什么,心一横,老实招认:“有一回他惹上点官司,将衙门里管事的人都请去吃酒。大人,卑职人是去了,但卑职清清白白的。我又不管那事,只管喝酒装糊涂。事是我那兄弟替他包办,与我不相干。”

“什么事?别卑职卑职的,你好好说,我不翻旧账。”

冯主簿长吐一口气,仔细回想。

“他犯了花案,有人替苦主告状,这苦主连人影都不见,这案子没法弄。只是那人不依不饶,这样闹下去不是个事,就叫我那死鬼兄弟替他了结。”

“什么花案?”

“那个……就男人女人那事。”

“你记不记得告状的人叫什么,是哪的人?”

冯主簿咬着嘴仍笑出了声,戏谑道:“大人比我熟,怎么问我?”

“殷捕快?”

冯主簿点头。

“这些事,为何没有登记在案?”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人,你不知道,你来之前,各房只许管各房事,非但不许掺和,看一眼都不行。”

“谁定的规矩?”

“老爷,呃……就那个糊涂的佟善。”

“你在这做了十几年官,见没见过他女儿?”

冯主簿重叹道:“见过几回,她爹刚来本地那几年,回回都是她扮童子观音,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十分有礼。跟她家里那些人全不同,可惜身子不好。”

能扮观音的,必定有好相貌,又是急病没了。

去他娘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秘事,得空写下来,或是悄悄地告诉我。”

“大人,我头昏眼花,胆又小,知道的不多,就这些了。”

周青云白他一眼,摆手打发走。

等他走远了,周青云转头叮嘱急着要问的周松:“你记着这事,过两日伺机闹出点事,随后去招人。别找牙子,写张告示,就说后院要聘两个做粗活的婆子。”

周松这会正是那惊弓之鸟,急道:“恐怕会招来有心之人,不妥。”

“正是要放开口子,让有心之人有机会进来。明日升堂审案子,再打几场明白官司,好叫人人都知道我这个青天大老爷既有本事,又讲公道。想说话的人,就会想办法到我跟前来。”

“什么案子,我是说哪一宗?”

“丽娘,又是一件冤屈。”

“啊?她人不是在牢里吗?既不为掳人,做什么陷害她?”

“她是被人逼疯的。大夫不敢说实了,只说她脾胃虚衰,实则是产后大亏,五脏虚羸。情志不畅,产后卧床导致气滞无力排除瘀血,气血不足,心神失养,又无人照料。身子搞坏了,人也糊涂了。那大夫胆小,人倒不坏,把药开全了,从上补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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