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枯(26)

作者:吴若离 阅读记录

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哦……”周青云做深思状,随即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见识浅,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东西,实在好奇。要不这样,拾一今日早些下工,去弄一双神靴,趁秋霜还未来,替我……周家解解惑。”

第22章

林捕头恨不能拔刀砍了他,但上边早就交代过:县衙眼下不能再出大事故。这混蛋是朝廷指派,他死了,万家人肯定要借题发挥,搅到钦差来彻查,那所有的事都瞒不住了。

还得从长计议,他忍气拱手领命。

周青云笑眯眯目送他走远。人都支开了,他疾步赶去牢房,开门见山问:“梅娘,周家我去过了,事也交代了。我想问你:有没有人知道方老娘年轻那会长什么样?”

梅娘不愿意答,冷眼看着他。

房盛说人是他杀的,怎么杀的却不肯说明。周青云信他的恨,但没全信他的话。

方老娘如今在哪,她的亲人被谁害了,她把宝儿交给了谁,她和那些失踪的人有没有干系,她与房家千究竟在做什么,他为什么死在她的地盘上?

这一条线,结就打在了她这,不查不行。

周青云好脾气地解释:“同宝儿有关。”

梅娘垂眸思索,周青云耐心等着。

梅娘将头扭向里侧,淡淡地说:“她生得丑,大人问到了也没用。”

“你认识她的时候,她三十有几,年老色衰

古人寿命短,干这一行经常要吃猛药避孕或打胎,衰老更快。青楼女子少有能活着离开的,基本都是早逝。

也是有的,年轻时未必……”

“也丑,一脸的疤,就是二八年华,又能好看到哪去?”

“你刚来时她就那样吗?这样的长相,如何做老鸨?”

“她本名方芝,因擅画才改的名。”

周青云懂了,再问:“那疤未必就是真的,你知道有谁和她的交情最久?”

“跟她往来的那些人,我都查过!大人没见过她,我却是年年看,月月看,凭她如何装扮,骨头是动不了手脚的。她与房家千没有相似之处,房家两个都是嫡子,他家的爷们也瞧不上这样的货色。”

“你要是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只要有一丝可能,就有追查的必要。”

“你……真要帮我找宝儿?”

“自然,你就是不信我,也该信你知道的那些秘密。你想留着同他们做交易,还是和我,又或是边等边看?”

“你恐怕不够格。”

“凭我姓周也不行吗?”

“你?”

周青云不再言语,转身要走。

“等等,”等周青云停了步,她站起来,追到牢门处,小声说,“我也想过法子,可是方画二十多岁才来婉华楼,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一个人有可能,江瘸子的娘跟她年纪差不多,也做过这行当。这女人划破脸,再将儿子抵给方画好让自己脱身。我讨厌她的为人,没想过要有往来,只听死掉的婆子说她从楼里出去,是为嫁一个卖脂粉头油的小贩,叫什么汤油头。我猜多半不能成,哪个男人不薄情寡义?隔着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死了。”

同为男人的周青云苦笑道:“我先去探探。”

梅娘对着牢门外,重重一叹。

周青云敬她一片慈母心,回头劝上一句:“总有相逢日,先保全了自己。”

如今衙门里人多,到处有走动的。周青云出来,朝大堂外的冯甲招手。

“大人有何吩咐?”

“你叔叔呢?”

冯甲眼珠子提溜转,装傻。

“冯主簿,”周青云指着他的大鼻子,高声催他,“去请他回来商量要事。”

“大人不如先去户房看看。”

“混小子,使唤不动你是吧?再不去糖油饼那把他叫回来,明儿你就穿铁鞋上工!”

冯甲再不敢糊弄,惊诧道:“大人怎么知道他在那?”

“不是那糖油饼,他能有这身膘?衣衫要勤换,讲究些。你瞧瞧自个,龙须酥,南瓜汤,酱煎猪……你偷懒去黄云街了?”

冯甲垂着头不敢答,悄悄地嗅前襟——没啥味呀!

“快去快去,迟了扒你的皮,哼!”

冯甲一溜烟出去了。

冯主簿拿帕子擦了又擦,手在身上掸了又掸,忐忑不安进门。

周青云听他进门,抬头,眯着眼问:“要找六七十岁的人,翻哪?你来你来,我快要瞎了。”

冯主簿见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且话语里全是熟稔,立马放宽心。

“大人要找什么样的人?除了年纪,还有别的吗?”

“小贩,汤油头汤油头,大概姓汤。”

冯主簿笑道:“这个好找,大人歇一歇,我给你翻。”

他一面搬匣子,一面说:“本县张、刘、李、冯、罗这五姓最多,汤是百年前迁来才有,人丁不兴旺,总数不过三百,都在这里。”

他记性好,看得却慢。周青云眼睛难受,走到门口去透光。

“大……人怎么了?”

“殷捕快,快来帮忙。”

殷若将包袱交予小牛,快步跃过来,关切地问:“眼睛怎么了?”

“无妨,老毛病。你进去帮忙,找一个汤姓老人,按年纪,该是六七十岁,卖货的。”

“好!”

冯主簿全听见了,让出一本给她。他见小姑娘翻书飞快,原本不悦,转念一想,她明察秋毫,认南瓜又快又准,想必不是胡闹,就由着她去了。

果然,殷若很快便喊:“这里有一个,姓汤名固,潘山乡桐里六甲人,商户,娶妻胡氏,继妻江氏,有两子一女。”

“就这个,让我看看。算了,主簿,离这里远不远?”

殷若抢答了:“不远,大哥,我去找。后院养着马,能借用吗?”

“征用,就说是帮佟老爷抓飞贼,这可是要事。”

殷若一蹦,蹿出去老远,又回头问:“这样的年纪,不能颠簸吧?大人想想究竟要问什么,我先问了,回来告诉您。”

周青云笑道:“瞧我,糊涂了,你先看他妻室还在不在,再……”

他愣住,殷若又跑回来,挨着他小声问:“怎么了?”

“恐怕得我亲自去一趟,我不会骑马。”

“我会就行了,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等下,这样恐怕不……”

“大人,事急从权,不要惊慌,有我呢。”

她拍着手里的石锁,又蹦出去了。

不是怕颠簸,是男女有别啊!

周青云倒吸了一口气,身后冯主簿看够了戏,憋着笑劝:“大人,公务要紧,别的暂且放一边。”

“明日叫那卖糖油饼的挪地方,县衙的墙都叫他熏黑了!”

“大人,大人……”

殷若“借”到了马,从后门出,沿着县衙绕半圈,在大门外的上马石前勒住。

周大人在县衙门口犹犹豫豫,她干脆跳下马,走到跟前,挥着石锁乱甩,把看热闹的人轰远了。

冯主簿在柱子后探头探脑,趁周大人上石头时,抓紧问:“大人,这驱赶小贩,凭的是哪条法例?”

周大人眯着眼看他,淡淡地回:“《大闳律》户律食货第三条:以食贿赂者,犯人笞二十,官吏初犯笞二十七,累犯,官追夺名,吏罢役,俱不叙。”

真有啊?冯主簿莫名感觉腿疼,不敢再惦记嘴了。

大不了,以后跑远一点再吃,掏钱买来吃。

他不敢再看笑话,毕竟自己就是笑话,灰溜溜地回去办公务。

周大人不肯叫人扶,催殷若先上。

殷若个子没他高,但人家力气大腿脚灵活,轻松借点力就翻上去了,还能叫马儿乖乖地靠近上马石,方便大哥搭上来。

“大哥,你抓着我衣衫,坐稳了。”

周青云咳了又咳,不敢造次,两头各掐住一点点。

没有马鞍,殷若怕他坐得不舒服,骑得并不快。守城门的几个小兵不认识他俩,但巡到此地的壮班不会忘,有他们帮忙开路,不用停下来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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