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接道：“还有呢，城里闲宅多，买上一些，给兄弟们安家。你这趟回去，顺道把家里人接过来，省得将来还要跑一趟。”

这些是万家承诺将来事成会兑现的好处，这就落到实处了？

千山抱着斗篷，急道：“我……我没做什么。”

“帮了大忙，立了大功。你先找千里兄弟谈谈，那天的事，我还没道谢呢。”

围攻的长青山弟子里，只有他和千里没出手，可他们也没有救人。

周青云连这都记着。

千山感慨道：“大人是真君子，我和他好好谈谈。同门那里回不去，他这些日子，借住在我这，我……我同林大使说了一声……”

“那正好，一会办事把他也带上，公服牌子明日再补上。”

“好！”

占城南丰登巷半边的房家，前后左右全被围了起来。

看守的副将听到信，上前来打招呼，提了三次守备。

周青云笑道：“有劳了，烦请继续盯着外围，别叫人溜了。”

副将为难道：“听说房家底下密道多，漏网之鱼难防。”

“不要紧，早有安排，天亮了就去挖。”

这话是什么意思？

缺半条胳膊的陈永和他爹一起套好了马车驴车，王福等人把衙门里所有的枷锁铁链全带上了，冯丁担心不够数，将排房搓来捆货的麻绳也带上。

房家早就乱了套，下人们见主子都死了，为抢夺主家财物打死打伤的都有，全绑起来一串接一串带回去。

一座院子接一座地细搜，把值钱的玩意全打包好，贴上封条，盖印，记XX院第X箱，册子和封条上的一致，将来好移交给上边来的人。

忙乎大半夜，凑合歇上一个时辰，吃一顿饱饭，又开始干活。

殷若、千山、千里、任丙、周松，再加一个赶回来的林拾一，各领一队去地图上圈定的点挖尸首——密道里提早泼了洧水，出口封死了，谁点火把或掌灯往外逃，保管烧个喷香。

早前记了名字住址的闲汉被召来，衙门口聚集的百姓有胆大愿意干活也跟着去帮忙抬。

甬道上站着十几串形容狼狈的人，周大人领着属下一排排看过去。

百姓们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热闹，留意到不时有人抬着杀好的猪送进去，一面记数一面高兴。

周大人查完，转身问：“你们看出什么来了？”

铁头举手，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人有些年纪，穿着普通，手上却嫩皮细肉，这不合常理。”

“好，把她拎出来，让大伙瞧瞧破绽在哪。”

冯丁走到第三排末尾，伸手抓住男人发髻，说：“大人，这脑袋形状不对，里边藏了东西。”

他一动手，里边果然掉出来明晃晃的金器。

不老实的人被一个个揪出来，百姓看得兴起，有人喊：“大人，我能不能过来试试？我瞧那个不顺眼。”

周青云招手，让他上前。这年轻人指着其中一个妇人说：“这是不是男人，女人哪有这么大一双脚的？”

众人一齐笑，那妇人哭求：“请大人明鉴，贱妇生来脚大手粗，人都叫我刘大脚。她她……她是我亲家，大人找她问问便知。”

周青云看向她指的人，那人哆哆嗦嗦点头，顺便为自己求求情：“青天大老爷饶命，我们……贱妇只管园子里的修剪，不知道那些事，清清白白的。”

“清不清白，不是你说了算，老实点。我先把话放这：没有为非作歹的，本官替你赎身，往后好生过日子。有事在身上的，趁早认罪，算自首，还有举报有功的，可酌情减轻罪罚。心存侥幸、负隅顽抗者，很好，后边禁杀日多，就定二十二行刑。”

第124章 番外四

有人垂下头，有人目露希冀。

周青云冷声道：“刘大脚出来。”

刘大脚喜出望外，刚要说话，就被拎人的高石用力一推。

前边的杨云用刀柄支起她下巴，方便周青云查看。

周青云拿起挂在胸前的眼镜戴上，仔细确认过长相，点头，高声道：“带凶犯杨明！”

刘大脚脸色惨白。

两人跪在一块，后方和侧边的人能看到他们都有一对大脚，面容却毫无相似之处，心中不解。

“拿布巾沾了酒，好好地擦。”

酒溶掉鱼鳔胶，杨明脸上接连掉下一些小块，似皮非皮，似肉非肉。

他想挣扎，可惜高石的手像是铁打的，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传证人林达通。”

林掌柜利索地赶来，跪下先自报家门：“小的林达通，在本县经营棺材铺二十三年，愿为大老爷效劳。”

“废话少说。本官问你，认不认得此人？”

“回大人话，认得，小的常去三水酒家转悠，见过几回，冯广约他在那说事，叫他李贵。至于说的什么，他们每回都把人支走了，小的并不清楚。”

“画押。”

“传唐升。”

唐升如今乖得不得了，二话不说就指认了这是找他讨毒药的李贵。

唐升之后是落梅庵几个小尼姑，挨个指认李贵。

周青云走到案前，没有坐下，回头道：“抬冯广！”

众人齐吸气——这冯广死了两个多月，早已下葬，这是又挖出来了？

和冯广一块上堂的还有他遗孀，跪下便喊冤。

师爷喝道：“老爷问你什么答什么，休得胡闹！”

站班杖棍一撴，“威武……”

冯张氏闭了嘴。

“张氏，本官问你，你丈夫生前请没请大夫，究竟为何暴毙？有人告你毒杀丈夫，倘若隐瞒实情，本官只好拿你下狱。”

冯张氏慌忙摆手摇头，随即转头盯着李贵，恨道：“我认得他，我男人就是他害死的。他半夜来一趟，叫我男人早些做决断。我男人说要去告官，他说那是找死，当着我的面勒死了他……原本我们也活不了，他带来的人劝他，说是眼下不宜闹大了。他们威胁我：要是敢把事情说出去，娘家婆家共十七口，一个不留。我不是贪生怕死，可我上有老，下有小……”

“画押！”

“传仵作乔富！”

乔富上前，将腐尸查验一番，上前回话：“大人，确是勒毙无疑，项骨颌骨都有骨折，为生前伤，非掘墓所为。”

“画押！把冯广弄下去，传凶犯方画。”

被带上来的老太太木着脸跪下，一言不发。

周青云看她一眼，摆手打发走，转头看向那几串人，指着前排，高声道：“带那位亲家！”

他走到刘大脚跟前，弯下腰，冷笑着问：“你那位好哥哥是保不住了，眼下你该好好想想，是保无辜被牵连的女儿，还是保祸头子方老娘？我再问你一次，这人是谁，你兄长又做了什么？倘有隐瞒，罪当连坐。”

刘大脚泪流满面，苦求：“大人行行好，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亲家……亲家，快帮我说几句好话啊！”

“不过是看你可怜，再给你个机会。哼，不识好歹！”

周青云走到她亲家后边，对着那双脚一踢。

“方老娘院子下有密道，直通皮毛铺子。一对年轻的姐弟被刺死在她这头，凶手只留下了脚印，但很好辨认。长七寸二，对得上梅娘的供词，她写得清清楚楚，方老娘的脚，正好是七寸二。”

李贵奋力挣开，嚷道：“我妹子和亲家嫂子都不是那样的脚！”

“哦？”

周青云扬手，王福拎着畚箕上前撒黄土，均匀地铺出一大块地。

被推搡的刘大脚先走，她的脚印大得出奇。她亲家忸忸怩怩解开用布条子缠绑在脚上的硬底鞋，露出一双小脚，摇摇摆摆从上边走过。

底下的百姓嘘声太大，她又回头，穿上硬底鞋重新走一遭。

三寸的小脚，不可能套多大的壳子，这硬底鞋也不够尺寸啊！

底下人悬着一颗心，周老爷却不着急。

拿尺的杨文没量就退开了，换拿纸的常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