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上铭(53)

作者:鹤同尘 阅读记录

第十日的黄昏时分,我再一次披上了我的嫁衣。

嫁衣如旧,但是铭文不同。

【山藏千秋,姜逢半夏。】

【遇雪白头,斯年永嘉。】

这些日子除了绣襟上铭,我还在交由我负责保管的后宫府库中逛了逛。倒不是为了去挑好看的首饰,而是去找龙凤花烛。

当扈国制的花烛用蜡不同,长明者可烧三月不绝。我们成婚那晚点过的那对,就正是这一种的。

我有些紧张地点亮找了三四天才找到的花烛,静静地等着瞿姜进来。

一向机敏的瞿姜,今晚真是堪称木讷。进来之后,全程只说了一句话,“姜逢半夏,斯年永嘉?”

我点头说“是”之后,她便再无下文。

我心中叹了口气,带着她紧紧抓着衣摆的手放在我的腰上:“我好全了。”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太理解我的意思。

于是我又说:“不算乘人之危。”

她还是在那里不动。

我有些无奈,正准备主动去吻她时,她却像是终于顿悟了一般,猛地倾身上塌。

她主导全程,我乐得享受,也毫无还手之力。

瞿姜在我耳边轻声道:“阿泱。”

我微喘息着应她:“嗯?”

“不需通天,与你两心相通,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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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番外 一 恻隐之心

番外一

季秋时节,天气严寒,但是我须得上冀望山一趟,共凛风一程。

我是来找半夏的。

并非是草药,而是一个人。

此人养在深山,传闻性灵不羁。外界纷乱,却也不为拘束。

寄望之山,山高树深,我原以为找起来很困难,不想溯溪而上,竟全不费功夫。

能在如此冷的天,下水捉鱼的,应是那个不拘束的人没差了。

她很能自娱自乐,即使没有人和她一道,也丝毫不显得伶仃落寞。烤鱼这般寻常的事情,竟也能如此得趣。

明明方才整个人还在水中不住打颤、埋怨天寒地冻,现在却在火堆旁笑呵呵的,邀寒天共餐。

方才她捉鱼时自己嘀咕着“必得速战速决”,动作确实利索。但是和她吃鱼比起来,还是逊色许多。

她已经开始动手熄灭柴火了,我若是再不露面,怕是很难再寻一个好用的借口。

未免突兀现身吓到她,我刻意先弄出了些响动。

“谁?”她果然警觉,手也下意识地按在随身携带的短匕上。

“何人?且出来,我看到你的影子了。”

我将头上的剑簪取下,贴身藏好后,方才将草叶从中拨开,站了出来。

她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我双手抱拳,故作歉然道:“误入此地,烦请恕罪。”

“误入?”她反问了我一句。

我这借口确实寻得不好,但是我也不能说是得了消息,来此寻人,如若寻到便就地除掉。

“本欲入山寻一味药材,方才看见山中宫殿,才知晓此山是有主人的。实在无意叨扰,烦请恕我唐突。”我语气和缓,拿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她想了一会儿后,才回我道:“无妨,不知者我不罪。”

我便道:“多谢姑娘。”

她又问我:“你入山,是为寻什么药草?”

我磊落道:“半夏。”

借月色三分,我发现她竟然愣了半响。

此半夏非彼半夏,且看她如何想了。

“我知道在何处,你且随我来。采足了数后,便下山去吧。”她挥手,示意我跟上。

“多谢姑娘。”我又施了一礼。

看来,她要带我去寻“彼半夏”。

这一路上,她都沉默得很,我不好随意搭话,便也不做声。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侧后方,时刻保持我们二人之间的距离适度,以免跟丢。

就这样走了大半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入山寻药,你可是岐黄门下之人?”

我其实并不是很想骗她,但是眼下情景,却也容不得我坦白,我想了很久后方才道:“算是。”

又补充道:“只是技艺不精,若是姑娘有疾,或另请高明。”

“我没病。”她下意识说出口后,许是怕我误会,又略微急切地道:“我身体无碍,只是山中甚少来外客,寻草药者只你一人,才有此疑问。”

我道:“原来如此,是我冒犯了。”

“无事。”她干巴巴地说完这句后,又陷入了沉默。

“在下顾菟。”她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碍于人情,想问的问题也不方便问,我怕她憋坏了,便主动自报家门,“今日得姑娘相助,来日必涌泉相报。”

“凤郁泱。”

她果然毫不设防,居然坦率地将大名告诉了我。

长安公凤帅与永翼女帝相爱,膝下只此一女,名唤郁泱。早知如此,我又何须拐弯抹角说什么来寻半夏。

我正准备按仪制拜会一下,她却道:“不必客气,小事一桩,力所能及,再说了,为人多行善才能早日谋得天下安宁嘛。”

木疙瘩教学生还是很有一套,我笑道:“心存天下,姑娘慷慨。”

她得了夸奖,有些雀跃,继续问我道:“不过,你只需要半夏这一味药材?”

我点头:“是,只需要半夏。”

她很大方地道:“不必客气,若是有别的需要的,若是我又恰好知道山中何处有,也可以带你一并采了去。”

“多谢姑娘好意,但是我素来便知贪心不可有。”总感觉我喊她半夏时,她耳朵发红,于是我边作揖边道:“有半夏足矣。”

饶有兴致地用余光看了一会儿,果然,她耳朵更红了。

将半夏指给我后,她便在立在一旁等我。

以半夏的毒性,正好能配出我最近想要的一副药。我快速地将所需的部分采下来收好后,问起她出山的路怎么走。

结果她居然主动说送我。

也好,我道:“有劳。”

她边领着我往山下走,边好奇道:“你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呢?学医术会觉得累吗?”

我道:“无非就是读些医书,背记方子,因为心中喜爱,所以并不觉得累。”

也不算骗她,我本就想借着学医的幌子学制毒。

她又问:“可习武?”

“行医问药,不造杀孽。”其实学过,但是后来没继续了。

“也是。”这话应该挺符合她心中对医者的认知,“读医书、记方子,除此此外,便没了?

“还未到能够看诊的资历,故而多是负责上山采药。”确实有些枯燥,但是我和众生一样,也是出于无奈,“还有,躲避战祸。”

她语气很关切:“战祸很重吗?”

“何谓轻,何谓重?”我反问她:“死一无辜之人,轻否?灭一无道之国,重否?”

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询问她也是为难人,我叹惋道:“多是艰难的。”

接下来没走几步路,就到山脚了。

她很是不舍地同我说:“就此别过,珍重。”

我行礼道:“你也是,珍重。”

待她转身离开后,我望着她的背影,又悄然道了声:“珍重。”

离开冀望山后,瞿盈虚找到我,问我事情如何。得知我居然没有杀了半夏,他万分惊讶道:“我竟不知,你也会有不忍下手的时候?”

我道:“本也不是非要她性命不可,何况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玩笑道:“你若不忍心,那我去?”

我横了他一眼,道:“你敢!”

瞿盈虚“啧”了一声,“你不过仗着我不敢动你。”

“你也动不了孤。”单就比用毒一项,他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什么也不要做。”

我警告道:“绝不准伤她。”

后来我拜她为大将军,违逆族长的意思,便自行去跪了祠堂。瞿盈虚又跑来问我道:“陛下留她一命,还不准臣动手,就是为了今日将她用作当扈的长矛刺向陆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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