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上铭(43)

作者:鹤同尘 阅读记录

“大夫!”

我头晕眼花,看不清来者是谁,但是任凭我如何用力都没法挣脱。

“放开!”我怒道。

那人不按常理出牌,没和我斗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我,同时更大声地喊军医,“大夫何在?”

“你放开!”我想把长矛换到左手,却被她看穿意图,半途阻截了我的动作,还把我的长矛抽走了。

军医在催促声中终于赶到,我被强行喂了一碗又苦又酸的药。喂我的人脾气倒是好,在我三次打翻药碗之后,还没放弃。最后干脆披风一掩,竟然直接口渡给我。

我一声“大胆”还没出口,药效就渐渐上来了,我没能扑腾几下,就十分丢面子地栽倒在这人怀中。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的鼻子用力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让我心安的味道,这才不再挣扎,任由那人抱起我。

我觉得自己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废物,动不动就一睡睡个三四天。虽然多是因为中毒或者受伤,但是因为一点小毒小伤、小病小痛就连续失去意识好几天,算不得情有可原。

这一睡是多久,我也不清楚。

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口中满是又酸又苦的味道,想来瞿姜是刚刚才给我喂完药。

她见我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侧脸,“还难受吗?”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其实已经不那么难受了,但是我就是想……看她着急。虽然幼稚,但是我抑制不住这种幼稚的情绪上头。

瞿姜也确实很着急,快速出去喊了军医进来。

大夫替我诊过脉后,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我,重重地叹息了三四次,才开口道:“大将军……”

不过他正经话还没开始说,就被瞿姜带了出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我的营帐后,又走了很远,确认我听不到任何消息后才开始交谈。

以往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军医也好、太医也罢,都是有话直说,虽然很大一部分时候是有话直“骂”。瞿姜从不会刻意将我的病情瞒着我,

看来我这次和以往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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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初雪(三)

瞿姜是个好帝王,在我的印象中,她就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私事耽误过国事。至于为了后宫佳丽,夜夜笙歌、从此不早朝的事情也更是从未发生过。

嗯,她后宫没人。

所以,每一次她出现在边境军营,我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她来是因为国事。即使真的是为找我而来,那找我也必然是谈军务。

在瞿姜今日第三次喂我喝完药,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我还是没沉住气,用尽全身力气从床榻上扑腾起来,抓住她的手臂。

瞿姜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来扶我坐好。“有事喊我就是,动作这样大,会扯到伤口。”

说完,她又看了一下我左臂处半个时辰前刚换的绷带,发现没有血迹,才放下心来。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是我怕问了她不回答。所以在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了她之后,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瞿姜倒是很善解人意,“想问什么?”

我选了一个看起来最不要紧的问题,准备试探一下她的口风:“我印象中在战场上似乎并没有负伤,所以手臂上……”我看了一下那圈厚厚的绷带,继而又看着她,“还是我其实受伤了,只是我没发现,或者我最近变糊涂了?”

瞿姜静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没变糊涂,不是战场受的伤。”

我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所以这是疗伤的时候,大夫开的口子?”

瞿姜轻轻地点了下头:“嗯。”

“我是又中毒了?”未免这句话只能得到一个摇头作为回应,我又加了一句,“不然划开我的手臂干什么?”

瞿姜道:“不是中毒,是蛊。需要把蛊从你的身体中驱出来。”

嘶,我当时在战场上还怀疑那些“冒充者”其实不是冒充,而就是当扈国的士兵,只不过中了蛊术所以被利用了。

现在,中蛊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瞿姜见我愣神,大概以为我受了挺大的刺激,便握着我的手说道:“不必太过忧心,没有大碍,蛊已经驱出来了。”

我问道:“那是何时?我并没有和他们有太多的接触?”

瞿姜道:“目前只知道确实是在此次战役中的蛊,至于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大夫也还在查证中。”

看来这次下蛊的人很聪明,没有露出什么马脚,“那除我之外,还有别人中蛊吗?”

瞿姜犹豫了一会儿后才道:“没有。”

嗯,不仅聪明,还很高明。

挺会看人下菜碟。

问完我自己的,我便也顺道关心了一下瞿姜,“军中大家都无事,那你呢?你怎么样?”

瞿姜道:“我自然无恙。”

“哦,那战况如何?”其实我觉得这个转折丝毫不生硬,相反特别的正常。

问了当今的陛下得到她平安无事的回答后,自然而然地也就关心一下陛下所关心的事情。

为臣者,应当有这份衷心和替陛下分忧的觉悟。

瞿姜本来正在低头看着我手上不知何时被蹭破皮结痂的伤口,闻言抬头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你一开始就想问这个吧?”

我连忙摇头,摇头之后又发现不应该摇头,身为主帅,我自然是应该关心战事进展的。更何况,让陆吾国的军队进了城,本就是怪我没有及时察觉对方的意图。

于是我仓促地点点头。

瞿姜轻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顶,“本就没有想着瞒着你,方才也说了你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我道:“总是担心陛下你……”

听到“陛下”二字,瞿姜的手一顿,我便又乖觉地改口,“……担心顾菟你有很多事情碍着军队的规矩不当说,但是又不忍心瞒着我,所以左右为难。”

瞿姜道:“不会。”

我道:“那便好,所以,战况如何?”

瞿姜分析道:“就这次被偷袭来看,陆吾国的脸皮比想象中要厚得多,和他们讲道义今后定然是行不通的。且他们实力也并不弱,要说一鼓作气杀到陆吾国京都,确实有些勉强。”

我赞同道:“正是如此,且他们讲征兵年限下调的那样低都没有遭到百姓的反对,陆吾皇室的根基还是很稳固的。若说用离间计,倒也不见得能成功。”

瞿姜道:“所幸这次我们抓了一个对陆吾国来说很重要的人。对方开出三十年不动兵戈的条件,但是考虑到他们为这次偷袭得手,不惜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修筑地道……”

我听闻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不由地打断了她的话:“真是修了地道过来的?”

瞿姜点头,“嗯,地道出口在一家酒馆内。开着家酒馆的人,是陆吾国人。”

我想起之前两国通商时,确实签署过相关律令,允准对方国家的商户入驻。

那这次,怕是有很多遭殃的人。

瞿姜看出了我的担忧,道:“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但是必须得遣返。”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我理解的。

瞿姜突然喊我道:“阿泱。”

“嗯?”

瞿姜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很意外你会这样说。”

我道:“说什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瞿姜道:“嗯。”

“为何?”我笑着问:“觉得我本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冷血将军?”

瞿姜道:“本想着不至于伤害到你的。”

我不解:“什么伤害?”

瞿姜道:“你不喜欢打仗的吧?”

我疑惑地看着她,虽然这是事实,可是这时候提及有些突兀。

瞿姜道:“听说你不喜欢习武。”

“我师父这也和你说?”

“不是你师父说的……”

“所以,换了十座城池来的人,是陆珷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从这一段无比凌乱的对话中,摸出了这个结论,“抓到陆珷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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