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30)

作者:观棠也 阅读记录

这回的土豆粉很好吃,劲道,辣椒也足够辣。裴南山吃得满头大汗,心想丘市还是有好吃的土豆粉的,只是上回和陈婧一起吃的那个不好吃。

她平平淡淡的想着陈婧,知道她是今天的新娘子,但是大多数时候没有办法把陈婧和新娘联系起来。

她是新娘子,她怎么就成了新娘呢?

吃完一整碗土豆粉,裴南山还在想这个问题。

她离开了吃土豆粉的店里,本来想墓园给父母上柱香。可是转念一想或许不吉利。她巴不得这门婚别结,但是万一陈婧想结,万一这就是陈婧想过的日子……裴南山在心里把每一个‘万一’都咬的很重,留足余地。

她最终还是没有去墓园。丘市父母的房子前几个礼拜已经卖了,她拿到房款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房贷提前还完了。现在她没有地方去,蹲在路边抽烟抽到十点半。

之后她打车,去饭店。

这次回来之后裴南山还没有见过陈婧。

她很累。常尧安说她很累,因此昨晚吃饭的时候陈婧也没有出席,常尧安说她在家睡觉。

当时场面有些诡异的安静。苏乐然站出来打圆场说结婚确实是这样的。并且在那晚接替了一些原本该由新娘做的事情。

裴南山到了饭店也没着急,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大红的圆形拱门,黄色大字写着常尧安和陈婧的名字。她等苏乐然给她发消息说她们到了,才和苏乐然一家子一起进门。

饭店大厅里摆着陈婧和常尧安的欢迎牌。陈婧穿秀禾,大红色,戴金灿灿的头饰,笑容满面地站在常尧安身边。裴南山想凑近了看,脑袋刚伸过去,苏乐然一把拽走了她。

等待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陈婧的朋友们都兴冲冲地凑到化妆间看新娘子,连陆一竹都拿起相机对准新娘子。

裴南山一个人稳坐桌边,为那一大帮子朋友占据一席。

吉时是十一点二十八分。

司仪的声音先响起,拉过所有人的目光到他的身上。裴南山知道他会说什么,因此并不留意。

只是与此同时她想起。

“那天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呜呜地哭。”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那年圣诞陈昕怡在她耳边种下的梦魇,在此时突兀地发芽。

陈婧穿着婚纱裙摆逶迤拖地,她确实瘦了很多,脸颊的赘肉不见了,皮肤虽然还是有些松垮,但是比几个月之前紧致很多,腰身也纤细。她的脸上化了合宜的妆,尽管还是能看见细密的纹路,但是裴南山头一次觉得她像一个小女孩。陈婧的眼睛亮亮的,看向常尧安的时候笑容更浓了。

“我们没有人可以说。”

陈婧没有父亲,约等于没有母亲。她的婚礼上娘家人这一桌就是她的朋友们。不过现在这一桌也是空的。

大家围在台边,十几部手机对准台上的陈婧,陈婧请的跟拍摄影在这时候变成婚礼布景,没有任何存在感。

常尧安的父母在台上说过话,司仪把话筒递给走上台的陈婧的老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的话很温情,也很官方,诸如“我是看着她这么多年成长起来的”,“我看她和看自己女儿一样”,“祝她们百年好合,未来顺遂”。

她说完话,司仪让大家举杯,仪式台上的灯光打在众人举起的玻璃杯上反射出一模一样的情绪,裴南山也举杯,看着台上乐不可支地常尧安眯了眯眼睛。下一秒常尧安咧着的嘴收了一收,形象得体起来,冲着裴南山举了举杯。

杯子里是可乐,气泡扎进嗓子里,裴南山对常尧安微笑。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呜呜地哭。”

常尧安收回目光,落到陈婧身上。自己的妻子在这场婚宴中流泪。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女孩子结婚都要哭,这就像是一个必须有的表情。他记得苏乐然结婚的时候也哭了。可是有什么好哭的呢?

陈昕怡为她擦掉眼泪,常尧安听到她对陈婧小声地说不要哭了,妆快花了。陈婧抿着嘴巴忍了忍,但是没有忍住。

常尧安拍了拍陈婧的胳膊,看见陈婧胳膊上的皮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她胖了之后暴瘦,只顾着去美容院紧致了脸上的皮肤。

压下心底升上的一股微妙恶心,常尧安说:“妈妈还在看呢,别哭了。”

他说的妈妈不是他的妈妈,是台下面苏乐然手机视频里的妈妈。

陈婧妈妈的身体在天冷时总不是很好,这回医生没能让她出院来观礼,苏乐然做了现场的实况转播。陈婧看向苏乐然的方向,对苏乐然举起的手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随后她看到苏乐然身边有一道瘦长的身影。青绿色的,在一应喜气的红里格外显眼。裴南山又留长了头发,发尾烫了卷,两缕挑染的紫色头发落在外面,和她的绿色长裙同样扎眼。没有人能把青绿色穿的这么好看,裴南山除外。陈婧在仪式台上短暂出神,青绿色把裴南山的皮肤衬得好白,头发好黑。她一举一动都那么灵动,精灵似的在苏乐然身边停留。

停留在苏乐然身边的精灵本想凑到苏乐然身边问她举着手机干嘛呢,下一秒看见手机屏幕上白茫茫的刺眼白色,只有氧气面罩和露出的被子上印有一抹红色的不知道是花纹还是什么的印记。

裴南山及时闭了嘴,躺在病床的女人比纸还薄,脸颊深深的凹进去,双眼通红,一直在流眼泪。比起母亲,说是厉鬼会显得更合适一些。

苏乐然缩小了视频窗口,在和裴南山的聊天对话框里打字:医生说,她妈妈恶化了,可能没几天能活了。

裴南山哑然。

“她妈妈在医院里,每一秒都有可能会死。”

“我们没有人可以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呜呜地哭。”

那年圣诞节陈昕怡对她说的话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裴南山的耳朵里只能捕捉到这些话语,再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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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生日

丘市近年有个不大不小的花边新闻。

说余氏集团董事长的同性爱人意外身亡,余董事长发了疯。她每日往返于阳县和公司,不吃不喝,觉也不睡。

裴南山路过余氏大厦,直冲入云霄的大厦伫立在丘市中心。裴南山想着发了疯的余董事长,心态逐渐平和:她都有做不到的事情,何况我呢。

陈婧的婚礼仪式刚结束,裴南山等不到陈婧敬酒,她不知道要对那两位新人说什么,逃命似的离开。

回到酒店收拾了行李,裴南山决定立刻就回樟市去。她买了最近的车票,给苏乐然发了消息。

对方先回了一个“?”,再回了一个“行”。

回到家,裴南山放下自己的行李在空无人烟的客厅站了两秒钟。从四面八方透来的寒气从裴南山的裙底钻来,一个冷颤之后裴南山转身去找陆祺燃。

陆祺燃在城南的元采巷里开了一家小店,做一些DIY戒指,泥塑之类的东西。店里的生意不好不坏,上两个月赔了一点,这两个月赚回来一点。

不过陆祺燃不在乎。她女朋友周令也死了之后,陆祺燃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裴南山在陆祺燃的野火手工坊里坐下时,陆祺燃正在指点小情侣做陶艺。男女凑在一起,头挨着头,甜腻的让人牙疼。

好不容易送走他们,陆祺燃把钱收进收银柜里,眼皮也不抬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好歹我还在这里注资了一万多呢。”陆祺燃开店时没钱,是裴南山出资给她的。两个人当时说好三七分,裴南山三,陆祺燃七。但实际上裴南山也没有真问陆祺燃要过钱。

她早年为钱受过太多苦,裴南山的眼睛盯着陆祺燃架子上摆着的画像想。

那画像是陆祺燃给周令也画的。画上的周令也拥有一切美好的特质:漂亮,开朗,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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