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哭(99)
他拨出电话,眼里是化不开的忧伤。
镜头转向数千公里外的女人,桌前的日记上写着男人的名字。
女人问他:“你有事跟我讲吗?”
男人目光眺视着远处,声音淡哑:“不知怎么开口呢。”
陆池琛掐断歌词,又一次重复一遍那两句话。
卢霜呆呆望着他,他说粤语的时候声音比往常更低哑,温和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像是只她和他之间的限定曲目。
陆池琛身后的大屏幕上显示出歌曲名字和演唱者。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伴奏/翻唱:陆池琛
他曾经告诉她,可以把那首歌叫作《船票》。
卢霜放在心上,回家后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这首歌,同名的曲目太多,没有一首是他给她听过的那首。
卢霜怔愣在那里。
歌名梦幻,又同样易碎。
她在心里悄悄道出句:“好。”
在不知多久以前,她早就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一曲奏毕,陆池琛抱着吉他,走到舞台中央,他弯唇看向卢霜他们在的地方,眼神将他未出口的话全部带给她。
台上台下,隔了人山人海,却只在刹那,徒留他们两人。
卢霜定定看着台上的陆池琛,心里酸酸涨涨被填满。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想亦不敢自作多情,可心下跳动的极快,说不出口的喜欢蓬勃汹涌。
卢霜四下观察了下,看见没人在意这一角落,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心又虔诚地定格下这一幕灿烂。
绚烂又美好。
陆池琛正准备抱着吉他退场离开,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个女生手里捧着束芍药,一路小跑上舞台,堪堪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池琛挑了下眉,认出了眼前的女生。
童家的掌上明珠——童梦璇。
在他家门口给他送纯白文件夹,前后被他拒绝过两次的女生。
现在童梦璇当着全校人的面给他送花,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接。
陆池琛单手从她手中接过花,抱在身前,两人并排站在舞台中央,登对又相配。
台下暧昧声四起,绵延不绝。
童梦璇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水手裙,和陆池琛演奏的歌曲竟是意外的搭。
“在一起”,“在一起”的起哄声中央,卢霜低下头,面色如常地收拾好东西,手机被她放进书包底,拉链一拉上,见不到光。
窦杰愁的抓头,想伸手拉住卢霜又不敢;双文宾无语扶额,一天天的都他妈什么事儿?
邓书桃看看卢霜,又看看台上的陆池琛,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
卢霜的情绪,是他们眼见着的低落。
无人敢劝,没人能劝。
卢霜逆着光,独身一人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里。
她找好理由,第二天要是被人问起,就说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走会赶不上回家的公交车。
滴水不漏。
卢霜深知,过了界限的喜欢,是不理智的。
打扰别人的幸福,是不对的。
她的喜欢,可以不为人所知,但不可以没有尊严。
-
最后一班开往清溪巷的公交车缓缓停靠到站。
卢霜低着头,拉了下背上的书包带。
手机相册里藏着那张她偷拍的照片,她在这场盛大的暗恋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无数青春里的暗恋都像见不得光的浓硝酸,贪心不足试图窥见光亮的下一秒,只有消散在风中的宿命结局。
卢霜淡淡的想,那就算了。
她自诩理性,现下心里却依旧堵了大大小小的心事,密密麻麻的痛楚残留其间。
或许在更早以前,陆池琛早就在她心里绘出烂漫难收,割舍不断。
卢霜咽下喉间那点酸涩。
在踏上公交车的台阶时,熟悉的声音响在耳里。
卢霜嗤笑一声自己幻听。
她不抱任何希望地回头看去,还在舞台正中的陆池琛而今正扶着街边的灯杆气喘吁吁。
站在她身后。
他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断往下淌,手上还拎着刚才演奏用的吉他。
陆池琛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粗气喘得凶又急。
在夜里,温度低冷,呵气成霜,陆池琛只穿了一件T恤。
司机师傅“嘟嘟”摁了下喇叭,有些不耐烦:“姑娘,你还走不走?”
卢霜磕绊了下,重新退了出来,她喃喃道:“抱歉师傅。”
公交的门在卢霜眼前关上,车身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如果按照正常的朋友之间的关系,卢霜觉得自己现在至少应该给他递瓶水或者适时地给他递上一张纸巾。
可她的脚下像是生了根,现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陆池琛往她这边靠近过来,走到她面前时,卢霜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