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哭(55)
他们命好,能站在爸妈的肩膀上去求索未知世界的广大;难道命不好的人,就连基本的尊重都不配有吗?
他们没有任何歧视别人的权利和资格,在今天之前,邓书桃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直到今天……
窗外的雨点大大小小地砸在玻璃窗上,天空被乌云堆满,一点看不见光。
……
卢霜闭上眼睛,手中的篮球裹着泥泞,混杂了汗液的气息充斥了她的整个鼻腔。
远在天边的轰雷阵阵滚了过来,闷响不断。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般,卢霜的舌尖一点点从口中探出。
周星围看她带着破釜沉舟般决死的冷静模样,心下依旧不爽。
他今天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不是来看卢霜冷静从容,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
周星围猥琐的明明白白,他就是要羞辱卢霜,想看她在所有人面前难堪。
他会折断卢霜的所有自尊和清高,把她引以为傲的一切统统被踩碎在泥沼里,让她再也爬不出来。
生来就是蝼蚁般的烂货命,居然还妄图真的用学习来改变命运既定的轨道。
她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周星围原本翘着的二郎腿放到地上,旁边的凳子被他一脚踢开,发出“砰”的响。
教室里的同学头次撞见二世祖发难,一时屏住呼吸,本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周星围叉开双腿,俯下身子,目光和卢霜齐平。
“这样吧”,周星围开口,语气里的讥笑和恶意喷涌而出:“你跪在我身子中间舔,我就把你的东西全部还给你。”
“怎么样?”
他很清楚,只要玷污她的清白,卢霜的后半生会全都毁在这一天里。
那将是她未来数十载无法挥开的梦魇。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呼吸的交错都变得沉重起来。
人人皆知,周星围今天的刁难与胯下之辱无异。
在面对他们的刁难和挖苦时,好像她卢霜从来就不会书写自尊自重四个字。
他们排挤她,看不上她,一次又一次举着擦边的玩笑羞辱她;每次却又心安理得地抄她的作业,仰视着她高不可攀的傲人成绩……
心脏在胸腔里被不断挤压碰撞,卢霜咽下喉咙深处不断上翻的恶心,最终只说出个“好”字。
她等不起,爷爷奶奶等不起,她的经济情况也不允许她再去找宋明拿一次药。
没有这些药,他们活不过这个冬天。
爷爷奶奶真的会变成他们口中带着讥讽和鄙夷意味的痴呆老人。
记忆在生命中留下的点滴过往会被疾病不着痕迹地接连擦除。他们会忘记卢霜,忘记回家的路,忘记自己是谁……
他们会在寒冷的冬天里死去。
卢霜不想没有家。
她拼尽了全力维持住的破破烂烂家庭,是她十七年里的唯一慰藉。
有了他们,卢霜还能骗自己,她不是没人要的扫把星,不管她走多远,身后都还有爱她的爷爷奶奶。
和这些比起来,她的自尊,不值一文。
手上抱着那颗脏兮兮的篮球,卢霜妥协地苦笑了下,膝弯微微往下压了半分。
膝盖距离地面不过咫尺间……
一只筋骨分明的手蓦地凭空出现,卡住卢霜的手臂后,不由分说地将她一把拽起。
卢霜讶然地看向旁侧,陆池琛胸口起伏,额前发丝间闪过凝水的光。
他一手撑住卢霜,不再让她往下跪;一手死死捏住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像要被他捏碎。
教室门口看热闹的学生分站在两边,中间宽出一道路来,黑色的雨伞倒在地上,伞柄处还挂着雨点。
后面跟着匆匆跑回来的邓书桃三人。
周星围盯死了邓书桃。
邓书桃躲在双文宾背后,吓得手指紧紧揪着双文宾的衣角,不敢作声。
陆池琛松开卢霜,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在无边的死寂里,陆池琛一点一点把四散在桌面上的药盒收到一处。
转学过来许久,这样子的陆池琛,从没有人见过。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摊在桌面上的说明书被陆池琛重新叠好塞进药盒里。
所有人的目光聚在他身上,被他尽数忽略。
胸口处堆叠而起的无名愤怒似是将要喷发的岩浆,压在心上作祟。
陆池琛越过他们的视线,把收好的药重新装进卢霜的书包里,物归原位。
他脚下的步子不停,又一次走到周星围面前站定。
手掌对着周星围向上摊开,陆池琛的语气森然:“她的账本和钱。”
周星围歪过头去啐了一口,站起身来。
一瞬剑拔弩张。
见周星围不说话,一声冷笑从陆池琛胸腔里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