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春秋(17)

作者:北极的猪 阅读记录

吕宁与他对视,唇线弯曲,眉眼含笑,若是放在平日,这笑容显得他温和俊朗,可现下,他双目中两点微弱的亮色极寒,恰似地府鬼魅。

白士儒的眼瞳剧烈颤抖,已然有些神志不清,那些死去家仆的面容在他眼前闪过,走马灯一般。那些人在他记忆中一开始是人,后来就只是需要处理的尸体,若非此次闹鬼,他仍能逍遥下去,甚至能忘却这些命如蝼蚁的下人。

将死之时,他方才发觉,原来死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那些被他杀害埋葬的家仆,彼时也是这么痛苦吗?

吕宁敛起微笑,眼中瞧不出任何情绪,不咸不淡地道:“你仗势欺人也好,杀害无辜也罢,你爱怎么着都跟我没关系,可你动了我的人,我不能当做不晓得。”

水鬼发狠地噬咬白士儒脖颈,白士儒眼瞳上翻,眼珠凸起,挣扎力度越来越小。

可就在这时,水鬼骤然停止噬咬,像被点了穴位似的定在那里,少顷,他缓缓抬起头,面上覆满了鲜血,湿哒哒地往下滴。

吕宁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后退几步,不动声色地召出西棠。

水鬼看不见这屋内有第二个人似的,兀自抓起还剩一口气的白士儒,往门外拖去。

这倒是出乎吕宁意料,他原意想直接叫水鬼将白士儒咬死,可眼下这情况,很明显有什么东西控制了他。

吕宁跟上水鬼,想瞧瞧他要搞什么名堂。半路,他敏锐地听见细微脚步声,不由警觉起来,面上仍旧装作不晓得,默然前行。

随之一路来到后院,吕宁瞧见白日里所见阵法此刻囫囵亮起,在子夜时分漆黑一片的水池中,幽然晕光。

哗啦的水声响起,水鬼拖着白士儒沉入池中,水下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白士儒无法呼吸,挣扎着想浮出水面,被水鬼强硬压下。

水泡愈来愈少,最终池面恢复平静,夜色微凉,阵法光芒散去。

吕宁凑近了些许,再也寻不着那阵法的痕迹,恰才的脚步声亦是消失不见。

他召出一张符箓,符纸燃烧起来。俄而,方才那只水鬼复又浮上岸边,吕宁在他额头贴了张黄符,符纸经过了一番烟熏做旧,其中却没有一丝灵力。

“去吧,没你什么事了。”吕宁抽出长剑,将他逼入水中。

他转身返回卧房,走近床沿,瞧见了他吩咐白士源贴在儿子房中的符箓,伸手摘下抖了抖,沿纸角处揭开,一张符变成了两张。

在上面的这张是驱邪符,同他给的其他符纸一模一样,可下面这张,却是张聚煞符。

他将驱邪符重新贴上,拈起聚煞符揣入怀中,悄然离去。

回到山中小屋,吕云川仍在梦中。入睡前他抱着吕宁,现下人走了,他下意识地揪着团被子不放。

吕宁褪下衣裳,轻手轻脚拽回被子,躺在他身侧,将人揽入怀中。感受到吕宁的体温,吕云川往他怀里靠近了些,搂住这团温暖的热源。

第12章 情窦

夏日绿色泛了黄,秋日的风掠过山林古涧,带来一阵落叶飞旋碰撞的声儿。这是吕云川跟着吕宁来到山上的第六个年头。

自那次突变往后,他们鲜少出门,难得下山,吕宁也不再扮作女相,而是以面具遮面。吕云川觉得有些可惜,他这张恍若莹玉的脸,掩在面具之后不免有些暴殄天物。

收拾屋子时,望着那些女服,吕云川不自禁地去想吕宁再次穿上后的模样。

两年前他们搬了家,在去年又搬了一次,兜兜转转间倒是回到了他出生地附近。

他每日跟着吕宁学习剑术法术,诗词歌赋,看着书卷在手上一点点变薄,个子也一日日窜高。六年前,他刚见到吕宁时还需仰头,现如今换成他俯视吕宁了。

他小时候总觉着吕宁很可靠,如今瞧着人却发觉太单薄了,腰如束素肩膀伶仃,他若是从后面抱着,能把人整个圈在怀里。

他极有修道天分,这么些年过来,道法运用早已自如。除此之外,他最自信的当是书法,曩时靠吕宁手把着手方能写出好字,如今易如反掌。

“嗯,写得真好。”吕宁也这么说。

“那跟爹比呢?”吕云川笑着问道。

吕宁斜起头一挑眉毛:“没我写得好。”

吕云川不依不饶,他站起身把吕宁虚抱在怀里,对他呵氧,吕宁要躲,被吕云川一把圈住。他学坏了,晓得吕宁侧腰尤为怕氧,伸手捏了上去,吕宁浑身一颤腰腹发软,靠在他怀中没了力气,只好求饶道:“云川写得好,最好了。”

吕云川这才喜滋滋地作罢。吕宁推开挂在他身上的人,挨着他坐下,摸过一本话本翻开:酱有清浓之分,油有荤素之别,酒有酸甜之意,醋有陈新之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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