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路七号男子宿舍(8)

二十八岁这年,他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拜前任所赐,他见识到了所谓的上流社会,他改变了自己改变世界的想法,不再局限在“帮助他人获得健康”的济世之道上,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健身沙龙”这个定位上。

他准备开个私人健身工作室,吸收各种上流客群,政府职员成为会员,犹如买办般为他们牵线搭桥,介绍资源,跑腿办事,就像夜总会里的老鸨,区别只在于他既售卖健身服务,又组织他们联谊。

要上流!要上流才能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杀出一条生路! 奈何不管陈宏如何自我催眠,现实大抵是遵循某种正常规律发展的,反复默念上流并不会让它真的就上流起来,他的健身工作室中会员寥寥,大多是这世上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云云众生,他求助于前任,前任给他介绍了几个,又生怕陈宏嘴巴不老实,到处向客人炫耀与自己的关系,导致他在交际圈子里颜面扫地,便不再搭理他。

陈宏只好自己到处出击,他找到了一份为一个政府边缘部门上集体课的教练工作,报酬很低,但能接触到“上流人士”,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于是他招来两名员工照看健身房,自己则去四处设法交际,偶尔给某几个有钱的会员上上私人教练课。

中间他调了几次会员的续会价格,导致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供求关系纷纷瓦解,会员们几乎跑个精光。 期间手下的一名教练搭上了一名常来健身的小富婆,双宿双飞而去。 陈宏心情极度复杂地接受了他的辞呈,并将目光投向另外几个有钱的会员……

奇怪的是,女孩子们对他并无太大兴趣,也许因为他已不再是小鲜肉的年龄了,也许因为他对女生太守规矩,从未与她们调侃开玩笑。 反而麻烦的是,健身房里的GAY们对他的痴迷度显得更高。

也许因为他与前任谈的那一个月的独特体验中,打造了他的另一种气质,陈宏仍然习惯性地沿用恋爱期的穿着与发型样式,可能正因为这样,招来不少对他有意的同性恋。

他不想再和男生谈恋爱,必须回到直男的世界里来,否则无法对父母交代。 二十九岁生日当天,他交了一个网络上的女朋友,每天朝她倾诉自己的人生烦恼,孤独得到了排遣,苦难也得到了理解,突然一下觉得人生里有了光。

他虽然一直在做亏本买卖,却也愿意尽自己所能,给她好的生活,同时觉得成家立业这个说法没错,也许先成家,后立业,能对他的人生更有帮助。

本着这种冲喜式的初衷,他约自己深爱的女孩见面,结果发现对方是个男生,那男孩子习惯性地戴着假发,涂口红并化妆,使用变声器来骗网络上的直男。

男生倒是很大方敞亮,邀请他与自己上床并拍影片留念,遭到拒绝后,则拿先前陈宏传给他的私房照与影片要胁他。

这些都是陈宏应“她”的要求拍的。

陈宏彻底震惊并发现,这人是个惯犯,因为他常以网络性爱的方式,让对方自慰并拍摄影片卖给黄网赚外快。

于是陈宏把他揍了一顿,扬言报警并让他彻底删除影片。 他的“爱人”恐慌并求饶,念及许多个夜晚里“她”的宽慰与陪伴,最终陈宏还是于心不忍,放过了他。

如是,人生的第二十九年犹如流金江水般奔腾而过,虽然陈宏心里很清楚时间是连续且线性的,不因生日那天的十二点钟声敲响,就产生不一样的境况。

但眼看着马上就要三十了,而事业将熄火,工作室破产清算,资产再次被变卖抵债……

面对这么一个烂摊子,他不免依旧心生慌张。

第6章

让我们再次温习一下前文:第一个搬进江湾路七号的人是郑维泽,他带着众多家当叮叮当当地艰难地挤了进房,第二天整个白天,花园里的洗衣机与烘干机被郑维泽的诸多奇装异服塞得满满的,最后罢工了事。

洗衣服洗到跳电尚属家里第一次,但张宇文对这个家无比熟悉,挽起袖子,钻到洗衣机后,打开盖板,三两下解决了这个小问题。

“对不起。” 郑维泽忙道歉,张宇文擦了把汗,答道:“没关系,洗太多的话水容易排不出去,溅到插座就会短路,已经修好了。”

郑维泽感激地看着他,并觉得修理家电的男人散发着强大的荷尔蒙,对他的好感又平添了数分。

同一天里,摄影小哥常锦星也搬了进来,他的全部财产就只有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 他热情地过来朝他们打招呼,看见了在洗衣机前单膝跪着的张宇文与郑维泽。

郑维泽瞬间为他的颜值而震惊,然而转念一想,这种高品质帅哥根本不可能轮到自己,于是并未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好。” 常锦星伸出手,手指白皙修长,与郑维泽握了手。

“好了。” 张宇文把断路器推上去,侧头一看,郑维泽的注意力已不再集中在他身上,而是抬头怔怔望着常锦星,眼神里尽是憧憬。

“咳。” 张宇文暗示了下郑维泽,对方马上清醒过来。

常锦星对这样的眼神已熟得不能再熟,并早已心中有数,朝他们展现了一个英俊得能让人当场沦陷的笑容。

“他们都搬进来了吗?” 常锦星朝张宇文问。

“我不太清楚。” 张宇文想了想,说:“今天中午还会搬来一个,剩下一个吧?”

常锦星点点头,提议道:“全搬进来了,约他们周末一起玩去涤?”

“好啊。” 郑维泽马上附议,问:“去哪儿玩?”

常锦星笑道:“看你们,密室、剧本杀,钓鱼,桌游我都可以。”

常锦星非常融入,张宇文也只与他认识了不到两天,这会儿已有称兄道弟的趋势了。 然而身为房东,他多少也对另外两名房客有点好奇,于是爽快地说:“等严峻来了,我问问他俩。”

“他是屋主吗?” 郑维泽小声问张宇文。

“不不。” 张宇文回过神,解释道:“他和你一样,也是房客。”

“哦──”郑维泽第一眼看常锦星,便觉得他既高又帅更阳光,虽说穿着工装服与外套,却挂着个相机,很像小富二代的装扮,毕竟有钱才玩得起摄影。

这里的男生质量都好高…… 郑维泽心想,只不知道另外两名房客是什么模样。

张宇文修完洗衣机,回到桌前,又写了一会儿稿子,刘静芳把午饭做好端上来了。 张宇文每天吃得很简单,一小盘蔬菜,一份肉食,有时是蒸鱼,以及一碗炖汤。 通常晚上和中午喝同一锅汤。 这是他延续自祖父母家的饮食习惯。

刘静芳与另一名保姆每天早上十点过来上班,傍晚七点回家,为张宇文张罗生活里的一切事务,包括购买各种物资,拿快递,做清洁,洗衣服等。

正当张宇文吃饭时,陈宏也搬进来了,他一身大包小包,带着不少健身房破产歇业后的杂物与锻炼器材,朝张宇文打了个招呼。

“吃午饭了吗?” 张宇文虚情假意地邀请他:“一起吃饭?”

“不了。” 陈宏从餐厅前经过,也虚情假意地婉拒了他:“我已经吃过了。”

其实陈宏没有吃饭,肚子正饿得咕咕作响,他解释道:“我最近在减脂,不能多吃东西,你吃些什么我看看? 精致淀粉…… 升糖指数太高,不能多吃。”

张宇文点头道:“午饭后容易想睡。” 同时看着陈宏的家当,心里正在打鼓,希望他不要在家里拉会员。

陈宏先前一直住在他的健身房里,现在付不起商铺房租,老板也只得另谋去路,于是东西非常的多,他准备全部带过来,再慢慢地整理。

“洗衣机在花园里。” 张宇文说:“维泽会教你用的。”

“维泽是阿姨?” 陈宏把哑铃拿进房内。

“啊?” 花园里,郑维泽说:“什么事? 叫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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