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路七号男子宿舍(41)

“我来做饭。” 常锦星说。

“不不不。” 陈宏系上围裙,说:“你是客人! 不能让你做饭!”

常锦星被按在客人位置上坐着,这一家人待他很热情,陈宏还有个妹妹,现年二十六,毕业后在家里的店帮忙,此刻好奇地问长问短,无非是他们怎么认识的,你是做什么的,是我哥的健身学员吗?

陈宏咳了声,把警告的眼神凌厉地摔在了常锦星的脸上,一来警告他不要帮自己出柜,二来别打他妹妹的主意。

常锦星自然明白,事实上他现在也累得不行,只想快点睡觉,晚上,陈宏铺好被子,让常锦星睡自己的房间,两人睡一张床,房里叠着各种尺寸的纸与陈宏的哑铃,瑜伽垫等。

“岚丘人怎么这么少?” 常锦星说。

“都出去大城市工作了。” 陈宏答道:“年轻人走了很多。 本地剩下不少老人,经济发展不起来,哎。”

陈宏起初也有雄心壮志,想去江东打拼一番,带着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想法,奈何这想法一再推迟,眼下变得遥遥无期。

“你妹妹找男朋友了没有?” 常锦星问:“打算在本地结婚?”

“我让她留在这里。” 陈宏出神地说:“她从小就很崇拜我,我不想她再出去工作。”

印刷厂的生意目前尚可自给自足,陈宏希望妹妹能在老家结婚,生小孩,不要再到大城市里去吃苦了,还可以替他照顾父母。

“挺好的。” 常锦星说。

“你呢?” 陈宏问。

他见常锦星快卷成了一条虫,问:“你冷不冷?”

“还行。” 常锦星眼皮子直打架,答道:“你房间有点潮湿。”

陈宏把电暖气温度调高,说:“太久没回来了。”

“明天帮我个忙,我一个朋友家里做白事,帮我拍几张照吧。” 陈宏说。

“我就知道……”常锦星心想,果然你叫我来是要我帮忙。

陈宏:“你们那儿有忌讳不?”

“好的…… 好的…… 没有……”常锦星睏得意识模糊,说:“明天醒了就去……”

陈宏的房间既潮又冷,常锦星却在这房里睡得很舒服,比邮轮上好多了。

翌日将近九点时,常锦星才打着哈欠起床,经历了一场无梦的睡眠后近乎满血复活。 陈宏的妹妹正在客厅里打扫,见常锦星出来,说:“星,你醒啦。”

常锦星与她同龄,被这么叫有点不太习惯,但只是笑了笑,问:“你哥呢? 他让我今天去拍照? 是朋友家做白事吗?”

“我哥和爸爸妈妈一早去帮忙了。” 陈宏的妹妹对常锦星很好奇,因为陈宏很少带江东的朋友回家,说: “我先去买点早餐给你吃,待会儿十一点再一起过去,不着急。”

“不用……”

“我也还没吃早饭……”

“我做饭。” 常锦星自然而然地进了厨房,问:“面条可以吗?”

常锦星拉开冰箱,取出鸡蛋,熟练地打蛋,期间陈宏骑着他的电动摩托回来了,朝妹妹说:“不是让你去外头买,怎么能让客人做饭? 做了什么? 给我也吃一碗,正好饿了。”

“我没有黑色衣服。” 常锦星说。

“我有一套多的。” 陈宏放下筷子,说:“以前穿过的。”

常锦星换上了陈宏的其中一套黑西装,意外的非常合身。

“这肯定不是你的。” 常锦星笑着说。

陈宏作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妹妹还在外头,常锦星看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换了西装后显得非常帅气。

陈宏沉默地看了常锦星一会,给他打领带,动作粗鲁而快速,仿佛在发泄内心深处压抑了许久的不满,将常锦星当做另一种类型的沙包。

“勒…… 勒住了…… 宏哥……”常锦星差点窒息。

“好了。” 陈宏沉声道:“很帅。” 说着他随手拍拍常锦星的脸,正要转身离开。

常锦星却拨了下他肩膀,让他转头过来,一手覆在他侧脸上,凑过去要吻他。

陈宏:“!!!”

“别胡闹!” 陈宏马上锁住常锦星的手。

常锦星那个动作纯粹是在恶作剧,他猜测这身衣服多半是陈宏前任的,而他透过自己,又看见了前任,既然是这样,他也乐得大方地给他一个吻,权当替他回忆曾经死去的爱情。

兄妹二人吃了常锦星的面,陈宏载着他往镇上另一家人那里去,吩咐自己妹妹骑自行车。

“那位仁兄还是仁弟。” 常锦星说:“你们相处多久了? 你眼光不错嘛,找了个这么帅的?”

“一个月。” 陈宏平静地答道:“和你比起来差远了,只是那小子有钱,全靠衣装撑着。”

常锦星抱着陈宏的腰,两人身穿西装,戴着摩托安全帽,陈宏加速,风驰电掣地驰过乡道。

“不要替他人谦虚……”

“我说真的。” 陈宏侧头,答道:“他没你帅,连宇文都比不上,不,和你们都差得远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

常锦星没有问“你现在还喜欢吗”,陈宏对这身黑西服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依然无法忘记前任。

岚丘县下面的乡镇实在非常原始,镇上只有一班公车,此刻挤了不少过来吊唁的人,街头摆满了花圈,人与人之间彼此互相认识,见个面就能寒暄,还能准确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常锦星被带到灵堂外,此刻陈宏已经去与人打招呼了,常锦星便自己上前,把黑布拉开,让光线进来点,开始拍照,死者是一位活了一百岁的老头,恰好一百岁,身体健康精神矍铄,且拒绝任何人陪伴与照顾。

圣诞节时下了场大雪,老头子拄着拐杖惯常散步,出门闲逛时滑了一跤,摔倒在雪地里,没人发现,冻了快两小时,回来就不行了,躺了几天后在冬夜里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客人悲哭,子女躬身答谢,长孙捧着遗像面无表情,不时到处看看,正在拍照的常锦星觉得这孩子挺帅,穿黑色的衣服更添白皙与冷峻感,便给他多拍了几张。

陈宏的人缘非常好,大家都在找他聊天,尤其这里的老人,也都纷纷注意到了白净高瘦、帅得发光的摄影师朋友,对他的身份充满了好奇,陈宏便望向常锦星,此刻的常锦星正在安慰眼眶发红的长孙,使尽了温柔大哥哥的浑身解数。

陈宏只怕他待会儿在灵堂后头干主人家的长孙,又是一个警告的眼神摔在了常锦星的脸上,再把他强行拖走。

“吃饭吧。” 辞灵之后,陈宏又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 常锦星已经习惯了,灵堂外摆开筵席,俱是丰盛菜馄饨,陈宏帮主人家忙了一上午,终于得以过来,与常锦星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主人家过来敬酒,常锦星很快吃完,捧着电脑到一侧去,汇出照片,快速大量修图,发给主人的信箱。

常锦星忽然说:“我估计活不到一百岁。”

陈宏答道:“活到一百岁也没什么意思,差不多就得了。”

常锦星说:“等到哪天老了,想起这一生,不知道我会怎么评价自己。”

陈宏也沉默了,两人喝着茶,傍晚时分,吊唁的人纷纷离开。 一个人,活了足足一百年,最后从死去到下葬,尘归尘土归土,只用了几天时间,亲朋好友过来吃了顿饭,散场,就这样结束了。

“这是主人家的酬劳。”

回到家时,陈宏递给常锦星一个信封。

“不。” 常锦星说:“我不收钱。”

陈宏:“给你你就收着!”

常锦星坚持不收,陈宏执意塞给他,两人开始推搡来推搡去。

“你是我朋友,我绝对不会收钱……”

“你收不收?”

“妈呀! 救命! 啊──啊──哥哥! 不是! 爸爸!” 常锦星被陈宏按在床上拿住了软肋,当场不住叫唤,陈宏拿捏严峻拿捏不住,要制服常锦星根本不在话下,常锦星顿时满脸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朝陈宏疯狂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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