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向麦海的果实(出书版)(29)

作者:[日]恩田陆 阅读记录

“那梨耶子她说……”

“我不是说了吗?那是她误会了。‘朱比特’不是什么宝物,只是一个不可告人的装置。如果这幢屋子决定要拆掉,我们最好先将这个装置拆除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稔,你早就知道有这个东西了吗?”亘问。

“不知道。”稔干脆地摇头否认,“奶奶的确曾对我透露过一些事,但我也只知道‘朱比特’并非金钱之类的财产,而是必须偷偷处分掉的东西,只是我一直都想不出它究竟是什么,没想到居然被梨耶子先发现了。”

“但梨耶子并不知道‘朱比特’其实是指这个窃听系统,而去挖院子……”亘说到这里,停住不语。

“没错。”稔点头,“她被无止尽的贪欲驱使,深信院子里一定埋了珠宝之类的东西,却在挖掘中被掉落的铁片刺中而惨死,这真是天意。你们知道吗?朱比特同时也是雷电之神。”

理濑端着玉米浓汤与意大利面上楼时,心里仍不断回想稔刚才说的那些话。

“朱比特”就是窃听系统——稔虽然这么说,但理濑发现这只是他用来敷衍亘的把戏。

而亘不但接受了稔的说词,还对那个装置啧啧称奇。

然而,理濑确信“朱比特”绝不是指那个窃听系统。

奶奶始终没告诉过她,“朱比特”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她知道,“朱比特”是让奶奶挂心多年的一件事,因为她还记得以前常听到奶奶自言自语地说着“好担心”或“得趁我活着时处理掉这件事”之类的话。很久以前,她写给奶奶的信里常会提到“朱比特”这字眼,就是希望透过信件,希望奶奶能对她说明“朱比特”是什么。而且还因为奶奶一直没告诉她,所以她便半开玩笑地将“朱比特”比喻成奶奶最讨厌的小动物。

然而,奶奶仍顽固地什么都不提,只是摇摇头说:“等时候到了再说。”不过,在那个时候来临之前,奶奶就猝逝了。

“那个时候”究竟是指何时?就算看了奶奶的笔记,她仍找不出任何线索,也不知道奶奶最后究竟打算怎么处理“朱比特”。

一想到这里,她就非常懊悔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不论怎么思考,她都不认为让奶奶如此挂心的,竟会是区区一个窃听系统。那应该是某种更严重、更恐怖的东西。

“梨南子姑姑,你好点了吗?”

理濑出声询问,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理濑打开门,发现面色苍白的梨南子已经熟睡,书桌上的药已经不见了。

看样子,她是吃过药才睡着的,这样的话,应该还会继续睡一阵子。虽然玉米浓汤与意大利面会凉掉,但理濑仍决定先将东西摆在书桌上。

正当理濑轻手轻脚地打算走出房间时,有什么令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劲?

理濑下意识地看向壁嵌式的橱柜。

柜门被打开了一个约一公分宽的小缝。

翌日,天气晴朗,过去几日的强风也全都平息下来。

中午过后,稔与亘一起去找胜村律师。梨南子一早起来就开始做家事,本来说要与两人一起去找律师,后来却表示身体不适,再度回到理濑的房间休息。因为梨南子睡在理濑房里,于是理濑昨晚起便睡在二楼的其他空房,却因为想着房间中的窃听系统,因而难以成眠。

这种心中充满疙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理濑独自在楼下反刍昨晚感受的那股不对劲。

梨耶子的遗体还在警方那里,所以理濑本来打算去上课,一想到附近邻居的视线,随即又打消念头,以守丧为由向学校请假。

这幢屋子一向被所有人孤立。邻居们不但没人前来表达慰问之意,甚至还用冷冷的眼神在一旁观望。而且,现在只有我与梨南子两人在家。

想到这里,以前从未有过的疑惑浮上心头。

昨晚房里的柜门为什么是开着的?我确定那个壁柜的状况良好,柜门不可能自行松开,而且我总是会将柜门关好,就连昨天也是。然而,那时柜门确实打开了一公分左右。

只有一个人会开那个壁柜,就是在那房里睡觉的梨南子。

我打开老爷钟里的开关时,会听到一阵喀嚓喀嚓声,那会不会就是她在走动时的声音?

昨天梨南子怯弱地从自己房里走出来,说是害怕睹物思人……这些应该都是她在演戏吧?

理濑将拇指抵在唇齿间,仔细思考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这座老爷钟的结构来看,搞不好这幢屋子本身就是个大传声筒,而梨南子或许早知道壁柜里的秘密了。

理濑想到这里,背脊猛地泛起一阵寒意。

若是如此,那梨南子很可能从头到尾都在演戏。她任由梨耶子大放厥词,自己却扮演一个一无所知的无辜角色,目的只是要遮蔽我们的耳目。

她都将奶奶的笔记本收在置物柜内,而之前贴在柜门的头发却被扯断了,做这件事的人,会不会就是梨南子?她或许比自己想像中更熟悉这屋子的一切,不过,因为打扫这屋子的人就是她,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会不会也早已知道老爷钟里的机关?

不,应该不可能。

如果她知道,就不会离开那个房间,毕竟从那房间可以知道我们在二楼的所有举动。反而是我房里那个壁柜,她应该是知道那个壁柜的玄机,才会刻意使手段,好到我房里休息。

所以她以不想进入与妹妹共同使用的房间为由,推测我们会让她换到我的房间,我们也的确这么做了。再加上梨耶子已死,如此一来,一楼只剩我、稔,还有亘三人,一定无话不谈,她便可趁机得知我们的秘密。事实上,她也的确打开了壁柜窃听。明明就一副虚弱得快倒下的模样,竟然还能下床打开别人的壁柜,不论怎么想,都只能认为她是刻意露出憔悴的样子,最主要的用意是想偷听我们的谈话。

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

理濑逐渐对梨南子升起防备。

现在在二楼房里的梨南子正在做什么?是将脑袋伸入壁柜里窃听一楼的动静,眼中散发兴奋的光彩?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不时眨动眼睛,思索下一步棋子该怎么下?

理濑愈想,愈觉得呼吸困难。梨南子的目的是什么?梨耶子是被杀的吗?杀她的人是谁?是她亲姐姐吗?怎么办到的?理濑无法继续往下想,披上一件外套就走到院子。

理濑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中,全身暖烘烘的。

终于能放松下来,好好深呼吸了。微风轻拂过脸颊,发丝随之轻扬。

她走到梨耶子倒卧的地点。除了一些褐色的杂草之外,这里已经看不见事发当时的痕迹。

结果,梨耶子应该是拿着铲子在院子里犹豫不决,不晓得从哪里开始挖掘,最后决定趁大家回来前,随便挑个地方就打算开挖,不论里面是什么,都要挖出来看看,正当她弓身开始挖的瞬间——

理濑仰头看向天空。

天空响起雷声。

理濑惊觉屋顶上好像有个人影正俯视下方,想都没想地便往旁边一闪。

但当她凝神再次细看,屋顶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悠悠飘过屋顶上方的白云。

然而,她这时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抬头看向二楼。

梨耶子倒卧位置的正上方就是二楼的窗子。

如果从那里摔下来,应该也会是同样的姿势。

理濑的背脊再度窜上一股恶寒。

现场没有任何挣扎迹象,死因是被那片剥落的铁片直接刺入脖子——每个人看过现场后,都是这么认为。

但是,若那铁片是从二楼扔下,结果不是一样吗?

事发当时,家里的门没有上锁。梨耶子或许是认为自己只是待在院子里,没必要锁上玄关的门,却没想到有人发现这一点,悄悄自玄关潜入二楼,从二楼窗子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加上当时的梨耶子满脑子只想着该从哪里挖起,压根没发觉二楼有人正对自己虎视眈眈。然后,那个人高举双手,将屋顶铁片的锋利前缘朝毫无防备的梨耶子脖子一扔,随着重力加速度的作用,悲剧于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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