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塌之前(40)

作者:77不吃辣 阅读记录

惧怕着,担忧着,惶恐着,压抑喊叫的欲望,吞下激烈的心跳。

生怕喉咙中会传出清晰而响亮的呼唤,呼唤某个人的名字,蜃楼就会为之颤抖、崩塌,睁大眼睛趴在墙角张望时,看见整个苦苦维系的梦境都被自己冲动的声音震碎——

大大的泡泡,在光亮下面闪着红彩,在孩童的欢笑中“砰”的一下破裂,像透明的花朵,枯菱又盛开。

可是伊卡洛斯不想如此。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埃德蒙。”

伊卡洛斯注视着盥洗室的门把手,像注视着一个坏掉的老钟表,上面的指针和背后的齿轮再也不会旋转,再也不会有人来旋转它背后生锈的发条,沉重的钟摆只能跟随它可悲的命运,无力地垂落下去,轻盈而缄默的灰烟就能将它压得动弹不得。

它或许等了很久,或许只要再晚一些,潮水一般涌动的时间便能将它的悲哀全部淹没了。

现在,谁又开始转动它的发条,就在它背后,在它看不到的地方。

盥洗室的门把手开始旋转,上面雕刻的花纹像是钟表上的指针,它们正跟着一起旋转,形成一个残缺的漩涡。

仿佛要将伊卡洛斯卷进去。

它们是从时间里逃出来的疯子,它们能够成为任何东西,让那些被它们逮到的人也都成为时间的一部分。

发光的门缝里像是秘密的乐园,更多的光亮落在伊卡洛斯的脸上,他轻轻地笑着,像是假笑,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从那发光的缝隙里伸出来,轻轻将他抓住。

伊卡洛斯被抱住,绳索般的手臂将他勒紧,他被迫歪着头,视线望进盥洗室的镜子,那上面起了一层白花花的雾气,他看不见埃德蒙,也看不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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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48-

埃德蒙的腹部上有个大得夸张的玫瑰刺青,连花瓣之间的纹路也都被细细地刻出来,密集之处,狭窄之处,似呼吸时抽搐的鱼鳃,猩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断续地溢出来。

他褪去了上半身的衣物,让伊卡洛斯看见他的伤口,被推开后,他就一动不动地靠在盥洗室冰冷的墙上,像黏在砧板上的死鱼,睁着眼眸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你得去看医生。”

伊卡洛斯小声地吸了一口凉气,他转头看向洗簌台,那上面放着拆下来之后乱成一团的绷带。

“我知道,但我不能去,”埃德蒙抓住伊卡洛斯的衣角,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被疼痛折磨的人,嘴唇猩红,眉眼舒张,额角没有跳动的青筋,冷汗也并未将他浸透,“这东西不该让别人看见,代达罗斯,我相信你。”

埃德蒙扶着墙慢慢地坐在地上,他以一个看上去有点儿诡异的姿势靠在角落,脚边是嵌着金色多孔盖子的下水道,他把右手搭在腹部一个略大的创口上,抬起头看向伊卡洛斯:“帮我找点绷带来吧。”

伊卡洛斯给埃德蒙递了个面包,但对方根本没有力气拿,可能是因为失血,也可能是因为隐忍的疼痛。

于是只好他亲手拿着面包放在埃德蒙嘴边,这感觉就像是喂猫一样,他咬下来的每一口都很轻,喉结总是隔上很久才动一下。

伊卡洛斯叹息着看他的伤口,这时候他发现,有的地方已经蔓延上深黑的色泽,溢出来的血液将细小的腐肉和溃烂的疮疤遮掩—这伤已经拖了有一段时间了,埃德蒙真是嫌自己活得够长。

伊卡洛斯待不住了,他把剩下的半个面包放在埃德蒙身边,用一张裹面包用的纸垫着,他站起来,推开盥洗室的门,听见埃德蒙的发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注意安全,快点回来。”

外面还下着雨,伊卡洛斯在黑乎乎的厅堂里打量了一圈,扯下了甜点桌上的桌布,在踏入雨幕的一瞬间,他将那白色的布盖在自己头上,用手指在眼睛的位置用力怼了两个洞。

说实话,伊卡洛斯还饿着。

他的胃口一直不小,以前跟着阿撒兹勒的时候总是饿肚子,不是他不说,而是那个家伙一定要给他控制食量,总也不让他吃太多。

如今看来,习惯了挨饿,倒也是件好事。

他盯上了守在莫斯弥弥宫外面的一个守卫,他觉得有点眼熟,凑近了看,发现是送他来这儿的那一个。

“谢霍尔?”他轻轻地叫守卫的名字,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守卫没动静,又不死心地叫了一声—这一次,守卫的右手动了,从剑鞘上抬起来,凑到伊卡洛斯面前。

“……你知道哪儿有止血的药物和绷带吗?”

不可否认,伊卡洛斯对着守卫的右手说话,确实抱了点儿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

那右手在雨幕中为他指了个方向,伊卡洛斯轻轻地摸了摸守卫的右手,转头顺着它指的那个方向看,视野中是一个极高的灰黑色钟楼,它立在沉暗的雨幕里,像是游荡至此的巨大死神。

幽灵用手指刺破雨幕,仰头让雨水落进眼睛。

伊卡洛斯向着钟楼跑去,桌布像魔术师破旧的斗篷,拥抱一般将他紧裹,雨声像观众细细密密的掌声与鼓噪声,灰黑的钟楼顶端在午夜降临时传出钟鸣的回响,在雨幕中唤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像是魔术师最后的宣讲,鸣雷如欢呼,雨中流浪的冷风如魔术师在幕布之上佯装施术的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身躯,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应该就是那只要被变出来的白鸽。

可这里没有什么魔术师,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白鸽飞进雨幕里,在钟声的震响之下破碎,羽毛与血泪都终将变成混浊悲哀的雨水,没人能听见它们的哀鸣。

伊卡洛斯站在钟楼前,他将身上湿透的桌布拽了下来—这东西现在已经起不到挡雨的作用了,湿漉漉的一团攥在手里。

耳边的雨声不再因遮挡而发闷,此时此刻,它们的温度和声音都能清晰地落进耳朵里。

伊卡洛斯犹豫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潮湿的雨气,伸手推开钟楼的大门。

室内黑漆漆一片,伊卡洛斯听见粗重的呼噜声在黑暗中有节奏地响着,像是一首走调的老曲,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的药味,他屏了呼吸,顺着药味在木质的墙面摸索,手指触到一个柜子。

呼噜声仍在继续。

“向柜子的方向走三步—小步就可以,离那柜子近一些,那上面放着装药粉的瓶子,瓶子边上有一小卷绷带……”

这声音在伊卡洛斯的脑袋里响起来,他心中一惊,又很快猜到这好心放话为他指路的人是谁。

他们第一次分离的时候,那名叫谢霍尔的士兵在转角处向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才只过去一晚,伊卡洛斯不至于忘记他声音。

他相信了谢霍尔的话。

于是他按他所说的那样,往柜子的方向走了三步——就在踏出最后一步时,他似乎踩到了什么,长长的,软软的,横在脚底。

不妙——伊卡洛斯瞬间反应过来,将药瓶和绷带攥到手中,咬着牙转身,沿看来路逃命。

蛇类的嘶叫在黑暗中响起来,不过这条黑蛇并没有追上去,它的眼眸里倒映出接天的雨幕,少年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细雨中。

呼噜声停下来,床上的人似乎翻了个身,压得搭床的木板嘎吱作响。

黑蛇摆头看向沉睡的敲钟人,吐了下信子。

细雨之后的夜色中,一个人从漆黑的角落里走出来,他像是黑暗融化后在冷雨中凝固成的人形,像是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走到半开的门前,伸手将门慢慢地推上,将雨幕彻底隔绝在钟楼之外。

在回去的路上,伊卡洛斯没再看见那个名叫谢霍尔的守卫。

他被蛇吓得不轻,心脏跳得像刚从沸水里捞出来,在雨里往回跑,一身的冷汗都被随着雨水淌进灰蒙蒙的夜色里,汇聚在身后那灰黑色钟楼的塔尖。

伊卡洛斯的手有些发抖,他用身体撞开莫斯弥弥宫的大门,整个人跌进一个血腥而温热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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