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20)

作者:南暮沐 阅读记录

第20章 元狩二十一年:问学

经书殿姜怀彻下朝路上被褚申墨拦住,请他去东宫议事,想到林笙还在小学堂,故意拖延时间等她一同回家。褚申墨一本本翻看奏章,见姜怀彻坐在椅子上不见离去的意思。便知道他在等林笙。“阿笙下学还要些时间,不过她有母后的特许,不用在跟着其他人一起上课,你要是急,我叫人喊她来东宫便是。”“使不得使不得,光芒太过不是好事,还是让她随其他人一同吧。”“那你便说说,是怎么把那些匪徒一举端掉的。”说起这个,姜怀彻兴致大涨,顾不上自己现在是在储君面前,起身手舞足蹈地描述这场大胜。“这可大有说头。我先让人盯了他们几日。发现人数不少,那必然是要经常劫掠才能维持生计。就让人混在其中,假装活不下去,落草为寇。这群人精明的很!”姜怀彻说的上头,干脆拿起褚申墨桌上的纸笔。一条黑线代表中州与东陆的边界,两个圆圈代表匪徒在两国的两个据点。“他们也知道,只要逗留不超过三天,两国谁也没那个速度剿匪,所以这边三天,那边三天。”巧就巧在,这群人见褚申策衣着华丽,将他当成大鱼,要狠狠宰上一刀。在东陆一侧逗留四天,偏偏一击未中,引得姜怀彻顺势与驻军合围,把去中州的山路、暗洞都堵个严严实实。形成瓮中捉鳖之势。先困上几日,等他们要弹尽粮绝,又不敢白日劫掠,只能趁黑下山时,人力分散,黑夜突袭,尽数抓获。“这样说,阿策也起不小作用。”“庆王确实在无形中当了诱饵,但阿笙可是为了护他受了一刀,不过他又护了阿笙一次,只能说扯平了。”“阿笙受伤了?”闻言,褚申墨放下笔,抬头看着姜怀彻。“诶呀,小伤,不碍事。”“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不碍事。出宫时你去趟太医院,找胡太医拿一瓶皇后娘娘平日去伤痕的药,说是我让的。”“阿笙才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便是将她放在男孩堆里,也不逊色。”“我自是知道的,有你这个东陆最得力的将军教她,又有母后教导,她怎可能是寻常人间的小姑娘,只是女子容貌发肤要比男子受的苛刻多些,她现在小,不在意这些,长大了在意时怕要后悔的。”姜怀彻知道褚申墨对林笙手臂上没能去的疤痕耿耿于怀。他曾承诺她一定帮她去掉,但因伤口未能第一时间处理好,又二次崩裂,留疤已经不可避免。那道疤在林笙身上,更在褚申墨心上。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未能早日产出朝中奸佞,未能保全临江百姓,甚至连林笙身上的疤也不能去除。这些本不应压在储君一人身上。自古来,朝廷关系盘根错节,如乱麻般复杂,看见的、看不见的关系更是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不知何事喷涌而出,或不起浪花,或成新患。其后果不比一场地震、洪水小几分。而这种争斗中的死伤,要比自然灾害中的死伤更让人心痛,乃至导致朝堂混乱,朝廷瘫痪也未可知。临江一事三年来初见眉目。这些眉目也只是在当年兵马司核算时摸到粮草数量上的不对。而那年罕见的南方大雪,将这一切悉数遮掩。褚申墨不得不请孙磐帮他分析。孙磐一句“天灾,常伴人祸”点醒他去查时任兵马司司部陈木。这人藏的极深,派人跟了半年才发现他有时伪装后出入赌场。“要说照顾人,还是你更周到,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去太医院领药,在宫门口等阿笙回家喽。”姜怀彻顺手烧掉自己刚刚写画过的纸。他这人粗中有细,嘴上常开玩笑,手下却不含糊。但有时脑子糊涂,也会失手烧掉些有用的。每到这时,他都能瞬间清醒,欲哭无泪。宫门前各家马车早已候在外面。也有大臣刚刚被皇帝喊去议事,在门外等自家女儿下学,姜怀彻的年纪站在他们之中显得格格不入。过面寒暄之后姜怀彻躲在马车不靠人的一侧,他知道自己说不过文官,脑袋在皇城中更转不过文官,敬而远之。林笙乖觉的跟在引导姑姑身后,见到姜怀彻在等她,眼睛放光,甚是惊喜。姜怀彻双臂环于胸前,得意一笑。笑中的话林笙一眼便能看懂:“没想到吧,哥今天来接你。”于是,她也毫不客气:“哥,今天可不可以在外面吃,听杨家姐姐说,醉仙楼有新菜,叫……叫什么干炸牦牛肉,新鲜的很。”“你们在学堂还聊这些?”“也会有人带点心来分享。大家都很好的。”“但我听说唐城郡主对你可不是很欣赏哦。”姜怀彻无意挑拨女孩间关系,但他知道林笙在皇宫跪了一夜后,第二天唐城郡主说过什么。希望林笙小心她一些。女孩间的嫉妒可大可小,有时一方主动一些,便也过去了。唐城郡主自小嚣张,在垣来城中是出了名的。他不希望林笙因为不了解这个人而吃亏。“自从回来之后,她对我刮目相看呢。林笙就是林笙,入得书堂,进得军营,也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林笙把玩着车上的小药瓶,告诉姜怀彻不必担心她。她的目标和这些贵女不一样,她们自然不会为难她。东陆颁布女子科考令已经近二十年,却无一女子入得朝堂,高门大户中女子仍以嫁得如意郎君为目标,林笙的目标不是这个。没人比她更与这些贵女无竞争关系。与宗室大臣家男子不同,他们到十三岁自然会作为伴读或者得青睐入经书殿读书,而女子可以自己选择留在小学堂或者去经书殿。东望帝一朝,十三岁时选择入经书殿的女子现在只有一位——长公主褚思妤。不得不叹息的是,这位今年二十六岁的长公主,如今嫁做人妇,在家相夫教子。“小阿笙,你要知道,经书殿里,与你一般大的男子自小在家中或者被指了先生,你要想在其中争个头筹,可不容易。”“但长公主做到了,阿笙以长公主为杆,也能做到。”褚思妤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手撂在桌上敲打着桌面,有些失礼的翘起二郎腿,长叹一口。“本宫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这般有野心。那时候父皇继位不足十年,女子可入朝的法令也刚刚颁布,本宫以为,或许能谋个一官半职。”褚思妤一定是林笙出生到现在见过最松散的女子。她与皇后眉眼七分相似,其余三分英气承了东望帝的威严。皇后生于将门,但坐卧不动时娴静如夏风温婉,一笑间暖风拂面,褚思妤几乎全然继承了她的气质。若没东望帝那几分英气,倒有些撑不住她长公主的气势。“那不如,我来试试。”元狩二十一年春天,林笙如愿进入经书殿问学。褚思妤知道小学堂出这样一个姑娘时乐得开心,当日便请她去府上做客。驸马带着小世子去城郊马场,她一个人在公主府什么也不用做,不用时刻做谁的贤妻,不用时刻做谁的贤母,可以坐无形,站无形,甚至喂鱼能蹲在池塘边。林笙不是第一次见褚思妤,却是第一次与她坐在一章桌子上用饭。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和阮湘霖实在太像了。林笙单独见过褚思妤后脑袋里只剩这个想法。一样的尊贵,一样的无奈,甚至穿着一样的伪装。“其他人呢?还在小学堂吗?”“唐城郡主回家去了,听说侯爷想给她议亲。杨家姐姐还在小学堂,日后应是要做宫中女官,孙家妹妹随他爷爷致仕还乡,或许能自由自在余生。白家姐姐也在小学堂,但是不好说。”“不好说是怎么意思?”“听说陛下属意她与二皇子殿下议亲。”褚思妤掩面而笑,意味深长,林笙不解其中之意,又不好开口问。“你没见过本宫的二弟,见过你就知道了。”“又有新的妹妹入宫听学,可惜见不到呢。”“早晚会见到的,急什么,你啊,除了性子有点急,其他的都还不错。”林笙俏皮一笑:“那我当殿下在夸我喽。”经书殿开课那日,林笙在昏昏欲睡中听先生又讲一边四书五经之妙。旁边的褚申策见她双手支着下巴,扔来纸球问她为何如此萎靡。林笙欲哭无泪,年后忘记经书殿开课时间,昨日随姜怀彻去打猎,收获颇丰,带着一众人在城郊架起架子烤野味,直至月上中天才想起来今日经书殿开讲,连夜回城,没睡几个时辰便入宫来。想必姜怀彻上朝也打不起精神。自己还能偷懒一日,他站在东望帝面前,此时定悔不当初。爽是真的爽,困也是真的困。先生看她精神不佳,本也不对一个女孩抱希望,下学后问他为何精神不佳,若不习惯经书殿,也不要影响其他人学习。林笙连连反思,甚至搬出“吾日三省吾身”,终说动夫子原谅她一回。

上一篇:【ABO】顾先生的小替身 下一篇:盐祸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