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酝春再逢(37)

作者:拾月儿 阅读记录

“嘿咻,”他背起徐钧安,问陈宜,“卧房在哪?”

“后院……”

徐钧安顺着她的手指,望向后院,终于发现这里和靖远酒坊布局一致。

“好了,我知道了,”他打断陈宜的话,“你放心,我在这里照顾他。”

陈宜看着他的背影,“奇怪,从前有这么宽厚吗?”

她挠挠头,再次跑进石子路小巷,没心思再想其他。

好在徐钧安身体意识尚存,董参扶他起来,喂他药汤,他还晓得吞下。

陈宜和董参两个人守着他,直到半夜,才听到微弱的喊声。

“泰宁……”

“醒了醒了!”董参靠坐床边,推醒趴在桌上打盹儿的陈宜。

陈宜立刻跑去厨房,捧来早就煮好的青菜小粥,小勺一口一口喂将下去。

徐钧安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看向周遭。

陈宜当即问他:“怎么回事?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木质塌椅上堆着徐钧安的衣服,破破烂烂,黑色的油渍斑点到处都是,一点儿看不出来原本的绸缎布料。内里的衬衣也搭在那,看不出原本颜色,散发出难以言说的腥臭味道。

他摸摸身上,全新的亵衣。床头还放着一套衣裳,不比他的名贵,但是干净。

“谢谢,”他朝着董参,由衷鞠躬,苦笑道:“我们的荷包被抢了。”

他一张口,嗓子像被小刀剌过,粗粝难听。

陈宜赶紧倒水递给他,“润润嗓子。”

徐钧安喝完,还是捂着嗓子,吐字困难:“我们遭遇山匪,我差点死了,泰宁被掳上了山。”

提到泰宁,陈宜立马和李存安联系起来,翻找起随身香囊,里头存放着最近收到的信件。

徐钧安四处张望,也想起自己此行目的。

他撑住床沿就要下床,情绪激动,“李存安呢,他不是来庐州了吗?”

他歪歪倒倒,陈宜上前扶他。他握紧陈宜的小臂,明明很用力,陈宜也没有多疼,但望见他眼中热烈企望。

“得让他救泰宁啊。”他说。

“他去了阿拉善,”陈宜展开信纸,指给徐钧安看,“他已经在那里找泰宁,找了半月有余,还毫无进展。”

“错了错了。”徐钧安急切拍腿。

陈宜已猜得大差不差。

泰宁和徐钧安利用沙漠天气,佯装失踪,实则私奔。两人本打算取道阴山,绕到莱安隐居。莱安属范阳境内,朝廷的人和河西的人都不会找来。

“我们哪里想到,从阿拉善开始,步步艰难。”

徐钧安叹气沉痛道:“雨黄沙来势凶猛,我们把那些侍卫推进风沙,不小心被他们扯住。泰宁的随身嬷嬷……”

想到嬷嬷为救泰宁,被风沙卷跑的样子,他停顿,抽了下鼻涕。

“人都死光了,只剩我们俩和素樱。”

徐钧安回忆,他们三个人隐姓埋名,泰宁和素樱换上布衣,装作徐钧安的侍女,一路互相扶持。

之所以取道阴山,因为阴山重兵把守,泰宁说这样的官道最安全。可到了范阳关口才发现,竟然要一个一个人的查过关文书。

泰宁和素樱都经不起查。

徐钧安当机立断,带两人钻进小道。

就是这个决定,让泰宁被掳,徐钧安和素樱被扔进河道。

“落马河河水浑浊且湍急,我扒住一块断木,眼睁睁看见一个浪打在素樱头上,紧跟着人就沉进去,没了。”

他捂着额头,愧疚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只要一想到素樱伸手呼救的模样,就头痛欲裂。

“泰宁还不知怎么样,那山大王说要抓她做压寨夫人。”徐钧安双手握拳,狠狠击打自己的额头,涕泗横流,只觉得自己没用。

董参递过手帕,陈宜握住他的拳。

屋子里偶有暖风。

徐钧安抬眼,看向两人,意识终于从苦寒的北境飞回来。

“范阳关口旁的小道我也走过,”陈宜满上热水,让他再喝一点,“那里穿过去是阴山山脉的大马群山,正隔开回鹘与大昭,他们的山寨曾隶属回鹘军团。”

“那位首领绝不会逼迫泰宁做劳什子压寨夫人。”

“其中定有误会。”

话说到这里,徐钧安的情绪也平稳下来。董参进一步安抚他,将泰宁可以联系李存安的事情告知他,点上安神香,劝他好好歇息。

更深露重。

陈宜不避讳董参,提笔写信,将徐钧安所言掐头去尾,只说两人遭大马群山山匪洗劫,泰宁被掳上山。

又道,三年前回鹘一战,陈宜见过山匪首领,略有交情。让李存安稍安勿急,先同硕方节度使通好气,万不得已时,借人上山。

信鸽停在陈宜手心,扭着头,张望院子里的荷叶,歪头咕咕咕叫了三声,似问这是哪里,它没有来过。

陈宜将信放好,摸摸它的头,盯它黑豆似的眼睛道:“以后会常来,快去吧。”

白鸽振翅飞走。

董参目睹全程,心知她这样对自己和盘托出,必有托付,默默等在堂屋门口。

陈宜回头,他抱胸耸肩,意思让陈宜尽管说出来。

陈宜路过他,手掌重按在他的肩膀,打着哈欠,“天亮再说。”

一觉睡到午时,董参被噩梦惊醒。

昨夜,他一整夜靠在徐钧安床头,生怕他病情反复,结果那安神香把他也催睡着了。

他惊觉自己在床上,本该躺在床上的徐钧安不见了。

他跳下床,跑遍堂屋、后院,除他无人。说好起床说话,陈宜连条子都没给他留。

莫名其妙,董参思索无果,干脆回药房出诊。到了药房门口,就见小媒婆揣着手走来走去,一见到他就龇牙招手,阳光明媚。

她小跑到董参跟前,掏出两把钥匙。

“陈宜临走交待,新酒坊我来做掌柜,如今那间就拜托你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董参想说药房忙不开,挪开门板,竟发现下头压着一张纸。

打开看,娟秀小字密密麻麻写着新款山水情和原野的酿造做法。

董参不禁摇头:也不知是信任我,还是知道仅凭我酿不出来她的酒。

“好吧。”他转头对小媒婆道,“不保证味道和她酿的一模一样。”

小媒婆眉开眼笑,“那肯定啦!”

说着,挽住董参胳膊,往酒坊去。

第33章 单枪匹马

偌大的阿拉善,沙漠有千万亩,黄沙漫漫,根本找不着人。李存安带领河西军,钉耙寸寸地犁过去,分明是在找尸体。

“少主,再往东去就到硕方地界了。”侍卫拱手行礼,言下之意不便打扰。

春日的沙漠早晚寒,午间热似夏日。李存安脱去外衣,束口的袖子撸到小臂,皮肤已经晒红。

“那也得去,”他回帐篷,换上一把钉耙,准备带头朝硕方探过去,“当朝公主死了,你以为瞒得住?不如早些思量对策。”

侍卫答:“是。”便招呼其他侍卫和官兵去。

不远处,黄沙扬起,一瘦长身影驾马而来,“少主!”

燕笳腰间别着黑金香囊,手高高举起,眼尖儿的才能看见手掌大小的信纸。

“来信了?”李存安扔下犁耙迎上去。

沙漠深处信鸽飞不进来,李存安便命燕笳每日去边缘地带候信儿。小白鸽也很乖巧,懂得在同一位置找棵树筑巢,等人来拿信。

他展开信纸,陈宜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不同于以往,没有冗长的寒暄,也丝毫未提新酒进展。

李存安眼中只着一句话,陈宜要单枪匹马跑去大马群山。

这怎么得了?!

“燕笳!”他拽过赤马缰绳,翻身上马,弯腰同燕笳耳语,“带上三五亲信,换身精神点衣服,咱们庭州见。”

说完,顺手夺走燕笳腰间香囊,一巴掌打在赤马臀部,“吁”一声嘶叫,一人一马消失在东边。

入乡随俗,李存安在成衣店换上最贵的衣服,毛茸茸的领子戳得他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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