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酝春再逢(34)

作者:拾月儿 阅读记录

董参扶正帽子,掐腰问人:“陈宜呢?你们把陈宜藏哪了?”

他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屋里,李存安伸手拦住。他已经猜到,掳走陈宜的是苗旺。

他恭敬施抱拳礼,问道:“敢问今日来过一个瘸子吗?”

“瘸子?”对面人挠挠头,恍然大悟似的,“你说苗旺?他来找过他娘,没找到,就走了。”

“谢谢兄台。”

李存安拎起董参,原路飞走。

“看来不是这里,”两人站在永兴坊路口,李存安摸着下巴犯难,“那能是哪?”

“你自己家在哪你都不知道?”董参拍拍胸口。

李存安动作太快,他又没飞过,实在受不住,刚刚跑到一边吐过。

“你再把那口信说一遍。”

董参不耐烦,还是规矩重复一遍:“让李存安回家。”

“是了,让李存安回家,不是苗安。”他想通,飞身,再上屋檐。

董参在地上蹦跳,让李存安带上他。天边传来李存安的声音:“你身体不行,去驿站等我。”

董参气急败坏,也没有办法。

驿站已乱成一团。侍卫们跑上跑下,收拾包裹。马夫套好马车,等在院子里。驿官站在马车旁,瑟瑟发抖。燕笳愁眉苦脸,走来走去。

见董参回来,燕笳一把抓住他。

“少主去哪了?”

董参吓一跳,老老实实说:“他去救陈宜,去哪我也不知道。”

“救陈宜?”燕笳扶额,急得咬指甲,“公主都丢了,这时候还找陈宜?!”

八百里加急文书,泰宁公主回金州,途经沙漠,失踪了。

第30章 赠了又赠

西郊永平坊,这里临近城门,多为工坊,只零星几户人家。

“救命!”

陈宜扯开嗓子喊,无人回应。

李存安只晓得徐钧安帮自己在永平坊置办了府邸,不知道具体位置,听见陈宜叫喊,循声而去。

他落在正院,打眼看见刀刃贴近陈宜脖颈,陈宜的脸颊流下一道血线。

“苗旺!”

他怒目横眉,拔剑就要冲进屋里。苗旺望见他,狞笑道:“你来了。”

陈宜被扯住后领拎起来,匕首架在脖子上。

“你们把我娘藏到哪里去了?”他心里清楚,现场处理得过分干净,可汗赐的匕首也不在了,王春华的命十有八九保不住。

男人黝黑粗糙的皮肤泛红,头脑已控制不住动作,持刀的手发抖,不小心割到陈宜皮肤,渗出两滴鲜血。

“你别急,”李存安慌扔掉剑,“我带你去找她,先把陈宜放了,跟她没关系。”

“狗屁没关系!”苗旺激动,口水喷溅,刀收得更紧,陈宜被迫抬高头颅,露出脖颈处更多皙白皮肤。

“你跟她是一家人,跟我们不是。”

“我们好歹养你五年,你竟然杀父屠母,真给那贱胚子一样,白眼狼。”

李存安一听,“既然你晓得王春华死了。”

他扭动脖颈,手指向身后,漱山墨绿山体露出尖尖,“就在那里,你且找吧。”

苗旺也知道那里是乱葬岗,气急败坏,举刀就要刺向李存安。

陈宜被他摔在一边,后背撞到水缸,肩胛骨痛极。

她爬到李存安的剑旁,想要扔还给他。

苗旺一通乱杀,李存安没有武器,只能侧身躲闪。

陈宜没把握扔到李存安手上。

她想起,这里堂屋的挂画和靖远酒坊里一致,画得是金庭线抗击突厥,一般庐州府人家可不会挂这个。如果这里的布局刻意照搬靖远酒坊,那画后就是暗格,收藏新出美酒。

陈宜咬牙,冲进屋里,掀开挂画。果不其然,暗格里只存了一坛酒,红纸上陈宜亲笔写的“九酝春”三个字,把金州军营的风雪也带了过来。

那夜他们没有喝完的酒。

有点舍不得。

她抱起酒坛子,对着苗旺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下去。

酒水混裹血水,淌了一地。

苗旺的胳膊和腿抖动两下,不动了。

陈宜不敢看,她紧闭眼睛,手在抖,胸口因喘息起伏不定。

“好了,没事了。”李存安收剑,揽住陈宜肩膀,擦掉她侧脸的血,还好只是很细小一道痕。

“不会留疤。”他柔声,轻得像怕碰碎她。

“没事。”陈宜没拒绝他的怀抱,由他带出院子。

直到走出永平坊,她才平静下来,脑袋正常转动。

她大口呼吸,挣脱李存安的怀抱,问道:“这宅子是怎么回事?”

“简直把靖远的宅院搬了过来。”

李存安耸肩,很无辜,“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早在李存安和泰宁成亲那日,徐钧安跑来敬酒,灌得李存安倒在凉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家人竟然以为他在婚房。

新婚之夜,李存安就这么席天幕地过了一夜。

觥筹交错间,徐钧安大方表示:“少主赠我美酒,我送少主屋宅。”

醒来时,李存安头痛欲裂,隐约记得被按着手指签了什么。到夜里再寻新酿的自制酒,发现全没了。

“所以,庐州酒楼新冒出来的北方酒,是你酿的?”陈宜问。

李存安点头,“走淮南道境内赚银子,花去河西军营。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

他手指比九,皱鼻抱怨:“徐钧安收了我不少封口费。”

陈宜心想:李存安这是被骗了。徐钧安在乎金银,可于这件事上,获得进出李府的权利,才是他的目的。

“算了,这宅子布置得不错,且不与他计较。”

两人站定在西市口,再走两步,就到陈宜的酒坊。

李存安托起陈宜右手,一串铜铸钥匙放进手心。

初春夜凉,陈宜身上冒着热气,手心凉凉的。她盯着钥匙,陡然有种被交托身家的使命感,又觉得怪怪的,这里又不是李府。

“什么意思?”她指指自己,“这回连妾都不是,直接当外室啦?”

李存安睁大眼睛,赶紧摆手,“不敢。”

他抓住陈宜的手,握紧钥匙。

“回头挂上陈府的匾额,里头再改改,改得跟咱们旧宅一样。你就当我念旧,实在想念师父师娘。”

难道你现在还能入赘?

陈宜只心里想,没说出来。她也很想念爹娘,想念在旧宅的日子。

眼睛发烫,她憋回感动,收起钥匙,道:“好吧,我有空来给你打扫打扫。”

走到酒坊门口。

天微亮,很快周边作坊、商户就要开工。

陈宜背对门,站在台阶上,平视李存安。今夜与苗旺对峙,她的内心受到触动,久久不能平息。

苗坤作为细作,被母国放弃,他的儿子,没有录名在册,没有受到一点关注和厚待,仍将母国利益放在首位。苗旺身体残疾,可做的甚少,也没有放弃传递消息,杀害敌国将领。就连王春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疯了都还在等母国的人接她回家。

“苗旺说,他是突厥人,理应为突厥做事。若我大昭人人这般思想,灭掉突厥,如碾死一只蚂蚁。”

陈宜的声带渐平稳,目光沉着,语速缓慢。她做了一个困难的决定。

“我不帮你李家,但可以帮大昭。”

她伸出拳头,像小时候逼苗安陪她恶作剧,拳头相击就代表达成合作。

初升的太阳从街巷尽头露出半张,青石板路上的一男一女个头都不矮,日光照在他们身上,好像时光流逝,又变回十岁出头的小毛伢。

肉脸蛋的小女孩伸出拳头,瘦高清俊的哥哥无奈,笑着也握拳,拳拳相碰。

陈宜笑出两颗小虎牙,“话先说好,我只会酿酒,帮不了你太多。”

李存安目送她推门,衷心道:“你在我身边就是帮忙了。”

眼见陈宜一只脚迈进门槛,还未着地,整个人跟冻住似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了?”他走上前。

只见庭院里燕笳抱剑,董参抱手,两个人正对大门,吹胡子瞪眼,怫然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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