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逑(28)

作者:东君赋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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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府近来发生两件大事。

一是当今陛下的第三子吴王,今岁已到出阁之年,不日便要前往封地就藩,因藩地毗邻扬州城,预备在城内游历数月,吴王年少才高,素有美名,引得城内官家贵女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二则事关何府内闱辛密,本不该教时人口耳相承,概因实在稀奇,依旧引起一阵风闻。

扬州城何府,绛纱院。

庭院修葺得绿瓦朱甍,分外秀致,院内的仆从却是屈指可数,偶有几人,或是立在外间扫花,或是侍弄廊下画眉鸟。

春日的飞燕蹁跹入院,掠过隔窗的朱帘,惊碎一室暧昧的喘/息声。

飞燕顽皮,又去衔庭中簇拥的花枝,淡白梨花枝压叠嫣红海棠,春风不休,吹得梨花落落纷如雨,海棠垂丝颤似羞,竟与室内的春/情重合了。

临窗的罗汉榻上,女子推开身畔作怪的白面文士,粉面含春,嗔道:“你这浪荡子,我都有孕了,你还来招我?”

柳郎指尖拂过女子半露的玉腿,又去勾她遮腰的抱腹,一双含情目弯起来,温声道:“霜儿,我的好霜儿,你这胎都坐满三个月了,不妨事的。”

他凑近付霜儿玉白的耳廓,哄道:“我也是实在怜爱霜儿,情难自禁罢了。”说着,在她腮边落下一吻。

付霜儿原还有点儿春心荡漾,提到孩子又迅速清醒过来,娇媚的面容覆上愁绪。

“前三个月我是日防夜防,万不敢叫外人觉察,险险熬过来的。倘若走漏半点风声,恐怕这孩子就保不住了。王氏那毒妇,当真没有一丝容人之量。”

柳郎也是初为人父,闻言不免紧张起来:“这这这,何至于此?王氏作为当家主母,怎能如此善妒!岂不是犯了七出?”

付霜儿冷冷一笑:“七出?那毒妇仗着自己出身琅琊王氏,虽是个旁支,一样眼高于顶,整日里耀武扬威。偌大的何府,由着她作威作福,糟蹋了那么多庶出子女。”

她整理好裙裳,倚在矮案旁看朱帘上的绣花,笑得快意:“现如今她的独苗苗没了,何府两个主事的男人年纪都大了,何家无后,她的罪过可就大咯。”

柳郎喜道:“岂非整好,现下,便是霜儿揣着‘何家’唯一的金疙瘩了……”

“不。”付霜儿眸光锐利如刃,沉声分析:“母狼没了狼崽,可顾不上什么家族宗祠的,只会不受控的癫狂。”

她定定望向男子,眸中闪烁着悸动的火光,哀哀道:“柳郎,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必定要护住它呐。”

柳郎心尖一颤,二人附耳密谋良久,定下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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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一章的剧情,大家都在搞事业orz

男三即将出场!男主发疯倒计时~

(1)唐朝大族、官府会在大门刻字,以彰显功绩伟业。

(2)作者根据唐朝的舆图杜撰的,不要当真(>_<)

第23章 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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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宋迢迢将将脱离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处境,疑心过重;又或许是山雨欲来前的片刻静谧。

总归这桩偭户的案子处理得很平顺,不论丧葬还是抚恤,杜氏无不尽心,不曾落人口实。

宋迢迢重归宅邸,一应事务如常,她的隐忧无处吐露,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杜阙三月上旬应吏部公文,入京授职;杜菱歌留在庐州与新嫂嫂作伴;沈群春也多番来信,言明自己须远赴巴蜀访友,归期未定。

故请宋迢迢另聘良师,为表歉意还附上多篇文稿,描绘沿途风光见闻,供她阅览,开拓眼界。

新聘的女夫子在淮南文苑颇有名望,学贯二酉,洽博多闻,比之沈群春并不逊色。

宋迢迢照旧勤勉进学,只是每每退堂之时,她回身一望。

唯有春晖盈在空荡荡的学堂,四面莺啭声不绝于耳,却没有玩伴立在院中催她收拾课业、拉她去投壶捶丸。

长日漫漫,无波无澜,如此过了一二月,约摸四月中旬,刺史夫人尹氏派下宴帖,诚邀扬州官眷们前去赴宴,宋府虽是商贾,但因姻亲之故,也在受邀之列。

宋迢迢见到请帖觉得有些古怪,人间四月芳菲尽,眼下就快四月末,桃李凋零,唯有海棠还算秾丽,办什么春日宴呢。

然而杜氏为打通粮道转运的关节,半个月前应邀去了益州,宋迢迢不得不独自参宴。

她一贯不算人情练达,行商时秉承母志,以审慎果决著称,此刻陷在花团锦簇的后院,周遭衣香鬓影、莺声燕语,她除了吃酒就是陪笑,再多的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众人深知她脾性,并不大来叨扰,酒过三巡,女眷们大都熏熏然,轻解罗衫摇曳团扇,相拥着去游湖赏花了。

宋迢迢趁势退席,携上碧沼去水榭乘凉,迎风散散酒气。

四月春光半谢,恰是绿肥红瘦,草木葱茏之时,二人凭栏远眺,便看见满池亭亭的莲叶,间或几株含苞的荷花静立叶间,红鲤穿梭嬉戏,惊得花苞簌簌颤动。

有一枝极鲜妍的粉荷,顺着春风偏倚在水榭边缘,宋迢迢瞧了,心念一动,用指尖去拂花尖上的清露。

少女一袭藕粉诃子裙,外罩象牙色大袖衫,百合髻用金丝嵌蝉玉簪挽就,几簇栩栩如生的通草花攒在发间,耳垂上珊瑚耳坠鲜艳欲滴,日光模糊她的侧颜,露珠停驻在她玉白的指尖。

她偏过头同侍女说话,露出锁烟眉、琉璃眼,檀红的唇瓣张合,宛若清绝昙花。

萧传倚在小舟上痴痴望着,透过层层叠叠、互相掩映的莲叶,他仿佛窥见幼时所阅的瑶姬风光,身后刺史家的郎君早已醉作一团,不住呢喃着痴话。

他原觉得自己尤算清醒,甚至能为万顷碧叶作画。蘸满墨汁的笔尖悬而未落,好半晌,他垂头,在空白的宣纸上细细描摹起来。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娉婷袅娜、丰肌秀骨的女郎。

他还要落笔五官,然有光晕晃眼,莲枝却目。

他一时看不真切,支起船篙,探着长颈前倾,想要靠近水榭些许,扁舟摇摇晃晃,支撑不住他倾斜的心绪和重量,陡然侧翻,将舟上人压入池底。

宋迢迢忽闻轰隆水击声,惊骇转眸,见得一片坍塌的碧莲,倾覆的蓬船,还有渺渺清波中,一位就着浮木飘荡、笑意盈盈的少年。

她又惊又疑,掩扇遮光,凝眸打量,见萧传一身肤色洁白,唇红齿皓,衣着绫罗,簪发的玉簪亦是价值不菲。

想是位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而非窃贼大盗一类,她立时放下三分心防,命碧沼去宴上寻人襄助。

少年似醉非醉,一双偏圆的瞳仁凝睇着她,唇角弯弯,幼犬似的,将凌厉的骨相衬得柔和许多,细看之下竟觉似曾相识。

她略感羞赧,别开目光发问:“郎君可会凫水?池水寒凉,还是尽早脱身为宜。”

萧传本就晕晕乎乎,教她一管如云似絮的嗓音钻入耳中,愈发醉了,来不及回话,便脱力般漫入水中,余下一阵咕噜噜的气音。

宋迢迢讶然,难得生出些手足无措之感,幸而援兵已经抵达,她述清情形,就悄然离开了。

萧传清醒过来时,天色已近黄昏。他被安置在近处的水榭休整,四下寂静,除了几个奴仆再无他人,他慌忙下榻寻人,推窗朝着回廊张望。

哪里还有什么瑶池仙子?

独剩一湾沉坠坠的残阳罢了。

这厢宋迢迢一行人尚在回程路上,碧沼在车厢内替她斟茶,低声嘟囔:“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尽是女眷的后花园,他凭空冒出来,搅人清净。”

宋迢迢摇头,含笑道:“刺史府占地阔大,方能造出这番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此景已是扬州府一处奇观,不少达官显贵慕名来赏玩,那位郎君面生,落水时还有刺史家的小郎君相伴,大抵是身份不寻常。”

“四月末荷花初露头角,有什么好赏玩的?”碧沼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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