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难撩(59)

作者:文云木 阅读记录

艾叶弯腰抓着顾望舒的胳膊一同爬起,就是这会儿俩人谁也不比谁健全,谁身上都没余力,硬生生折腾了好一阵,把原本没几步的路走出好久。

他没敢松手,直到把人好好安置回榻,把被子压盖得严实,悻悻退出屋去。

“……一生不过几十春秋,脆弱成什么样子。”艾叶心有余悸盯着房门自言自语:

“连保他一生无恙无灾都难,哪儿那么多愁心事。”

——

顾望舒浑浑噩噩的睡了也不知多久,头痛突如其来穿过针扎似的窜过,蓦地睁开眼。

屋里被黑纸糊得结实,看不到是明是暗大约几时,只是睡得昏昏沉晕,坐起身来揉揉太阳穴,忽地一阵饭香飘进鼻子里。

胃中一阵抽搐,意识到自己整天都没吃东西,昨日夜半吃的宵夜小食也都吐了个精光,现在胃里空荡荡的还隐隐有些隐隐作痛。

目光顺势转向桌案上,居然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瘦肉粥,旁边小碟上还放着三块桂花糕,粉黄可爱的,上面摆一朵干桂花做装饰。

这季节桂花糕可不好找弄,也不知是打哪儿寻来的。

“……”

顾望舒坐着待了片刻,挪身下榻,拾起勺子送了口温粥。

粥的热度刚好,不烫不凉刚好适口,瘦肉炖得软糯可口,在这入口即化的饱满晶莹饭粒中也不显突兀。

瘦骨纤手弹走桂花糕上的干花,捏一块儿放在口中,花香瞬间润入口腔,溢满鼻腔,新鲜得很,没一会儿就被吃个精光。

顾望舒擦了擦嘴,瞥门口掩了个缝隙,大片夕阳霎时金辉洒入屋内,原是已经到了傍晚。

夕阳如醇香的酒一般温润暖人,不耀眼,是他刚刚能掩袖看着的灿烂。

他轻脚踏出门,丹色彩霞在云海中随意游动,波光潋滟,在如新的屋瓦上留下浓墨淡彩一笔绝唱,

院中央的桂树上扯着几尺层红绸装饰,垂下火红的流苏与丹霞交相辉映,

刚挂好的福字木牌在微风中摆动摇曳,碰撞枝杈发出舒心的声响。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顾望舒转身看去,艾叶此时正蹲在围墙上往大门两侧挂着大红灯笼。

丹霞将他整个人映得暖红,似乎是听到了响,艾叶抹了把额前的汗,逆光扭过头冲他展开了个大大的笑容,竟满是爽朗清澈的少年感。

他都余千岁了。

顾望舒心想,为何仍能是一副不谙世事,心无城府的模样。

视线被满院的红引去,不仅是中央的那棵桂树,连四周院墙上都扯满了红绸和福字木牌,还有些祈福的小符咒,看得他有些发怔。

往年要说观里也是会例行往这儿送这些东西的,可是每年春节都只有他独过,独自看这院子,也就没有心思去搞这些东西。

只顾当成个大扫除的日子,清洗完再把桃符一挂,应付得事就收工,哪有如今这般身临其境,看满院飞红的机会。

凉风裹着雪香,还真有了几分年味。

“你醒啦!”

艾叶栓好绳子从围墙上跳下来,花白的袍子蹭得满是灰,也不知拍拍,只顾冲顾望舒悻悻傻笑,手指着院里的红绸,惊喜道:

“怕你又像上次似的赌气不想见我,就没进去陪你,自个儿出来搞些这个——还挺有趣儿!”

顾望舒招招手,艾叶马上就跟个听话的小狗子似的摇着看不见的尾巴奔了过来,两只手扬在身子两侧,生怕上面的灰再蹭到他身上。

顾望舒抬手从他额前取下片枯草秆子,整了整碎发,眼神扫了圈院子,问道:

“你以前装扮过这些东西?怎看着如此娴熟。”

艾叶那双眸子明亮得像是落进了漫天星光,害羞的笑笑,说:

“我哪有做过这个,没过过人间的节庆。但这简单,去别的院里看看人家是怎么弄的不就知道了!怎么样,我这照猫画虎的技术可还行?”

顾望舒点点头。

“对了,我给你备的粥可吃了?亏你醒得及时,不然等粥都凉了,不好吃。”

顾望舒想起那粥和桂花糕的成色品味,绝对不是观里伙房能做出来的,不觉有些诧异问:

“好吃,你从哪儿弄来的。”

“山下的镇子里啊?”艾叶懵懵笑着,见他表情惊讶一滞,连连摆手道:

“不必言谢,我腿脚可比你想象中麻利得多。跑这一趟快得很,权当是赔罪,毕竟早上你因为我受了那么大的惊,哦对了你……”

本想开口问他到底因为什么才会对个平凡檀香有那么大反应,但又想到以他的性子非要追着去问软肋什么,岂不是大忌,便趁早断了话,改口道:

“你现在可还好?”

“我无碍。”顾望舒浅答:“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一个人做这么多活儿,辛苦。”

“哦呦顾大道长,我哪敢去喊你啊?”艾叶向后躲了半步,指着鼻子打趣道:

“白日里一副要生剥了我的皮啖肉饮血的,险些分不清你我到底谁是妖谁是人,还是保命要紧,累就累点呗。”

艾叶说完歪了头,扬个下巴陪着一脸笑道:“眼下把你的活儿都做了,还能讨你欢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顾望舒失声哑笑,眼神脉脉揉了揉他头顶软毛,又随手推得他一仰,“登徒子,脑子里打得都是什么算盘。”

艾叶追在他后头,保持着几寸的距离,既保证自己不碰着他遭他烦,又不想离得远,鼓腮急着等他夸——

然而顾望舒再是闭口不言,半天都没得愿,颇有些失落地怨道:

“这就完了?你都不气了,怎的也不再夸一句,我可是忙活了一整天!”

顾望舒脚步一停,艾叶也跟着停住,满心以为他能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酒壶当头飞来,正落在怀里。

纳闷之余听顾望舒开了口:

“腿脚快的,替我去打壶酒来,好人做到底。”

艾叶捧着酒壶原地愣了半天,眨巴几下眼,当即不乐意地怒气冲冲道了句:“就知道一劲儿使唤我!怎不差别人去!”

“可这儿也没别人了?”顾望舒转过身来摊开手假做个万般无奈状,道:

“我只有你一个。

艾叶嘴角一抽。

他拿衣袖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掩了,回了个:“哦。”

转身美美揣着酒壶哼着曲儿,两跃隐进山里。

第45章 没人能欺负我的狗

冬日虽冷但日短夜长,顾望舒不是个耐寒的人却颇偏爱冷冬,见日光下去,院里福牌在风中响得叮咛,无人也热闹。

他操起伞剑,往黑夜中去。

顾清池这边才刚洗漱完毕,着一身布白里衣准备就寝,瞥见门外人影攒动。

他似乎并不意外于这个时辰来客,推门见门外人黑袍白发,瘦高的身形一半隐在夜中,一半映着月影,冰冷的神色不带半分感情,朦朦胧胧总有银辉罩在身后。

顾望舒上下打量,并未进门,沉沉道:“睡了?”

“没有没有。”顾清池笑面相迎,赤足跨出去摘了他身上氅衣:“知道师哥只这时辰闲暇,快进来。”

顾望舒盘膝落座,余光看顾清池忙着按灭香炉,将凉了的茶坐在暖炉上,拢起蜡烛,寻茶盏倒茶,推到自己面前。

“香里多少掺了些您不喜的味道,师哥下次来可以派人提前告知,师弟也好通通风。”

“……”顾望舒缄默半晌,道:“他给你写了信。”

顾清池忙到一半的手忽然落下。

“师哥好眼力。”

“你自小紧张起来就会乱个没完。”顾望舒坐得端正,眼中凉薄带嫌:

“顾长卿那混账有事求我,还要拐弯抹角拉你下水。”

“我又不会见信就烧。”顾望舒摩挲茶盏,冷道:

“什么事。”

顾清池整膝落座,磨唇片刻,道:“他请您去益州相助。”

“不去。”顾望舒搁下茶盏,拒绝得不假思索:“家有小宠需要照顾,分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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