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难撩(165)

作者:文云木 阅读记录

生于我,亦死于我。

属于风云雪霭的野兽再乖巧听话无邪伶俐,可也终归不是那怀中宠猫,他有他的性,有他的狂,也有他的傲。

是驯不服的风,圈不住的云,总有一天会覆了他的完全。

……

管他呢,管他呢。

宋远横眉虎视眈眈窥伺向那两人,放不下戒备警觉,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呢?

大抵是顾望舒向来独行习惯,这般冷漠疏离且孤傲到超尘脱俗一个人,本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于人同道而行的场面,

如今不仅见到,还是这般患难同舟惺惺相惜……

这关系到底是单纯不适应、还是不正常,他想不明白又问不得,就越觉得赌气。

车马再转三弯,从成了坡的偏陌上了几会儿山,重见阔别许久的石桥山门。

一别半年有余,一别天人两隔。

山门并不与往日相同是静谧虔意的,车马才过弯爬了长坡勉强现了半边山门,就已经清晰可见列队沉默候在门外的人。

清虚观大弟子活得是个声名远扬,自然不乏殿堂江湖各道人士来此吊唁送行。

招魂幡才先摇响最后一段路的尽头,车马还未随现,满面沧桑倦意的顾清池便已然闻声软跌在地。

是真的。这连贯十几日的噩梦,都是真的……

四大法门传与修界的檄文几乎是金水山庄事变隔日便传了个天南地北。

顾清池身为掌事尽职尽责勤勤恳恳守着这诺大的观,再是成事之人他也不过二十有余,亲传弟子中资质并非最优。

每日例行不敢疏忽一丝,辛苦操心过的这大半年,甚至于几日前还在阅书时与顾莫得了难寻的闲聊空,他还与顾莫说过的。

“月中便是师父出关日,大师哥与二师哥到了该回的时日,师哥可算要熬出头了,莫儿。”

到了变声期的少年声音略哑着泛出磁性,笑道:“您猜大师哥与二师哥会一道回吗?被迫在离乡那么远的地儿天天住一块儿,还不得把人院儿掀啦。”

“会吧。”

顾清池放了书,转目向窗外萧杀。京畿的秋来得总是早些,落木萧萧难免清冷。

“依我看他们二位并非外人眼中那般势不两立。只不过一个比一个要面子端架子,有误不解,有冤不道,时间久了隔阂锻成墙堵死心门,明面着冷嘲热讽背地里投予关心的,顶多互相打着骂着走一道,终归会肯一起回的。”

“就是小孩,小孩性子。”

“我不信。”

顾莫撑着脸继续抄他的经书,一边念叨:

“不会的,他们两位我看这辈子是好不了,打起架来太吓人!三师哥,要么你与我一赌,就赌师哥们会不会一道回来!”

“好啊。”顾清池眉眼轻挑露出个欢笑,“你说赌什么?”

“一顿饭!师哥得了空闲请我吃饭!我若输了……我不可能输!”

顾清池点头应:“好,我们莫儿就知道吃吃吃,胖成小猪回头师哥们认不出你!”

……

一日欢语,全被面白如纸颤抖着手递上檄文的山门师兄浇得破灭。

“妖人顾望舒,即清虚观二弟子,堕妖邪恶道,引大妖屠金水镇黎民逾千,伤各门术士三百又二,连累同门师兄,畏罪潜逃下落不明,如此罪业深重不可饶恕!今请各界法门相助,黄金千两共擒此妖人,杀无赦!”

艾叶愤恨将手中黄纸撕得稀烂,恶狠狠丢进河里,回身看了看才从雪障里跟他钻出来,饥寒交迫还有些体虚的顾望舒,恨恨骂道:

“若不是你抵命的一击天雷,那日所有人都得死在那儿!这什么狗屁檄文不道谢就算了,全他娘的一派胡言!那日就该一道雷将他们也全劈个干净!”

顾望舒倒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毫无反应,许是早料到那群假仁假义正道之人的手段必会如此——

他们定要找个替罪羊才好为法门向百姓解释金水山庄的灾事,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

便只是抱怀坐在石滩上缩成一团,叹一声无奈道:

“艾叶啊,我真的想饮酒,身子里太冷了,受不住。”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喝!”艾叶快一步扯下腰间酒壶,情急之下一股脑全给倒进河里。

“诶?!”

“你若是冷,我,我可以抱你!”

“谁稀罕……”顾望舒紧着恶声嘟囔,光是想想后面几日若是要急行赶路就必须由艾叶搂着他御风飞行,都觉得头晕。

“歇够了?赶紧过来,正好赶路!”

艾叶不由分说给他扯进怀里,豹妖体温确实暖得舒服令人发困,可怎奈忽地脚底起风直冲云霄——

本就头晕的顾望舒随风上下驰行只觉得更是恶心犯呕,胃里翻江倒海根本止不住!

“艾叶!慢些!我快要吐了!”

“啊?你说什么?大点声不行吗?风大!我听不见!”

“我说!我说我……我!我……呕……………!”

“喂!!!!!!!”

第131章 秋山九十九

这个家。

顾清池瘫坐在地,看山门外白绫车马轰隆驶来,人群中一道持白伞披黑斗的身影朝他走来。

如同梦魇初醒后恐惧绝望染满身,无论如何都动不了,躲不过,醒不来。

林间风卷斗篷下阔大衣袖若潮水白浪,头脑一片空白地怔看那虽遮挡严密却依旧再熟悉不过的身形,云步如摇走到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

噗通跪了下去。

“这谁啊?”

人群内窸窸窣窣议论声起,这般气度不凡之人却瞧不见脸,又偏偏这么实在一跪,多少是抵不过好奇心,这时候又不好太过火议论,全在偷偷摸摸小声嘀咕。

“该不会是那个人吧?”挤在中间的一个不知道哪家老道掳着胡子不解蔑眼道。

“哪个人啊?”身旁膀大腰圆的员外夫人耐不住性子急躁发问:

“牛鼻子话说明白点儿!”

“他们家二弟子啊,就害死他师哥那人!藏得这么严实一点儿不漏肯定有猫腻,且是白日擎伞,除了他还有谁!我看他帽子摘了定是头白发!妖人之躯害人无数,四处追传得沸沸扬扬,更何况提供线索者赏金千两!”

“多少?!”

“黄金千两!”

“哎呦呦呦……”员外夫人生得糊涂人倒是精明,连连摆手信不过这三脚猫老道:

“那绝不可能,真这么可怕他还回来干嘛,不得藏起来啊,哪儿有天上掉黄金的道理。”

止不住身旁耳朵尖的一传十十传百,人群中窸窸窣窣全是 “千两啊,黄金千两!”

“说这人值千两金子呐!”

“这老道士不就是技不如人还来看人家下菜碟的,他说的话你们怎能信了。”一位满脸胡茬抱着刀的江湖刀客无趣一答,

可把那老道气得鼻歪眼斜,当即不顾眼色大声反驳道:

“怎么不信!你们都是眼瞎看不见给他撑伞那个灰头发的!那是凡人能生出的头发吗!那他娘的是个妖!就是那祸世的大妖!”

众人一哑,旋即再度议论纷纷,语气全成了夹着惊悚的阴阳怪气!

“你别说……还真的……”

“也太吓人了吧……”

顾清池脑内恍然轰鸣,任周围再是议论纷纷都站不起身,发不出话,

只借内心震恐骇然手脚并用蹭退几步,又在拉开距离后隐约看清大帽下男人隐忍痛绝咬死牙关,双眼紧阖。

“你……”

大帽下那人的脸再低几分,嘴唇摩挲片刻。

——“对不起……是师哥无能,没能带他回来。”

——“对不起啊,是我害了他。”

——“清池啊,对不起……”

野山草木簌簌,顾清池在片刻懵然后猛地回神,快爬几步直冲过去双手扯住顾望舒衣襟狠狠扯到面前!

“假的是不是,檄文假的对不对!你不是那种人的,我知道的,你不是……大师哥也并非你害,一定是另有隐情!对吗!师哥!你说话啊!我要你亲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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