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难撩(117)

作者:文云木 阅读记录

“我就永远是活在你阴影之下那个,清虚观目中无人,尊卑不分,大逆不道,饱受鄙夷的孽徒。”

——“我就活该孤家寡人,行再多好也该受人鄙夷唾骂不当人看,我就活该……”

——“被 人 当 猴 耍。”

顾望舒咬牙憋出这五个字来,硬生生将再欲夺眶的泪水仰头收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有些人,你需要他的时候不在,等你不盼了,再也不需要了,已经自己给自己修成一道铜墙铁壁了。

他却偏要此时强行扒开你那早已黏在血肉之上的铁壁,刨得你血肉模糊,不管不顾你是否痛到死去活来,盯着鲜血淋淋的心,还一副莫名其妙的。

问你,疼什么,我这是为你好。

你为何懂我良苦用心。

呵,清虚观那二弟子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给咱家读者宝子们来个副cp大爽文!

第91章 你跟那妖……?

两日后,正是黄道吉日。

益州城墙上、河道边,挂满对天灾后故人冥思的雪白团花整整绽了七日,四处宛若春日成雪,借轻尘柳絮坠踪影,无声似春泪。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只要日升月起周而不止,纵使悲欢离合,人间亦不会为任何停下脚步。

于是七日限至,城中为数不多的护城将士将白团通通取下,换成了大红金黄绸缎。各式各样的灯盏悬在上头,顺着红绳而下,红绸一道道自城墙垂落,在略显沧桑的枯木色墙砖上别有一番宏伟庄严意境。

宁息许久的军角声悠长响起,并列在城门两侧,吹得是满城皆知,缭空震响。

不过这次并非外敌入侵作响,而是声讯号。午时刚过,便在城门下汇聚了益州城内万民攒动好奇低语。

姚十三着一身烟绿纹兰长袍,由一根镶了白玉的绀蓝绸带系着,垂在腰侧过授环结成个蝶结,脚上套双薄墨灰的皮靴,乌黑长发整洁仔细束起,再绾在个精致银雕发冠中。

他立足城楼之上,于万人注目之下,捏一把玉柄鹤翎羽扇。软纱微微飘扬,面若桃瓣,虽未施粉却若不亚神明般雌雄莫辨,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

垂圆杏目澄澈温柔,春光下似是闪动着千万琉璃碎瓦,风雅却不显孱弱,唇角寡淡中流出高贵之姿,甚至于隐着睥睨。

冯汉广以往很少让他独身示人,更多也是担心流言中伤,姚十三反正活得低调并不在意,此番一站,益州有大半百姓都没见过他那真容。

“那位就是姚大人吗?骨相美人,雌雄难辨,果真名不虚传啊!”

“看他那副弱不禁风的纤细骨子,带得上战场嘛?”

“要不怎说这次被冯将军留在这儿啦,不过反正一个耍计谋的,要那么强体魄干嘛,诶,不是有句话说,身子越壮的人,脑子越小哩!”

“依我看,也不过就是张美人皮子罢了!”其间不乏也有嘴碎的人在人群中瞎起哄,

“你们是不知道,可有谣言称这位姚大人是将军从蜂巢里捞来的小官!那坊间传闻传得可是真切,今日得见真容,长这么漂亮的男人啊,多半可是要卖的!坊间画本诚不欺人啊!”

“嘘!你小声点!这可不能瞎传,再被人告倒将军那,怕要没命!”

“什么画本啊,画将军和姚大人,那不得是禁书吗!”

“那个,你们谁有画本……!”

……

没人注意到其间一个样貌丑陋无比、浑身酒气的老乞丐,也眯眼看了良久后摇摇头讪笑离去,擦肩而过时周围嫌弃谩骂声不止。

直到一声长角再次划破天际,这滔滔不绝的人声才算戛然而止。

益州城的美人军师为的是宣告将军出征,抚慰大灾后的民心,更为向这百姓们介绍舍命诛巨邪,谋得今日民安国泰的功臣。

姚十三根本不在乎被人于背后议论。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都是自己一日一夜过过的日子,是有血有肉的过去。

何需在意。

城墙上塔楼屋檐蔽日,影子遮了他半张脸,只留下个微卷的嘴角。

还不是因为当下我为权利中心?若是以往,花容月貌细皮嫩肉的官儿卖-身求荣是理所应当,连个被议论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倒算是必承其重了。

顾望舒依旧是撑着素面纸伞,笔直硬朗立于姚十三身后侧,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带一分情绪,也没有丝毫血色,白眉似剑,玉睫微卷,透露出病态的苍白,加之高束银发,与其一席黑衣可是呈现着强烈对比。

他妃眸轻阖,听着城楼下那溃耳欲聋的欢呼声,身体只是微微一颤。

都是予他的欢呼。

黑压压一片人影,他只要稍微眯起眼,都是阵阵眩晕。

想自己至始至终都未曾要过救这苍生,只是职责所在便去了,只是自己还不想死,才除了煞。

也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万人恭敬的英雄豪杰,我只想……

能安安稳稳像个寻常人一般过上一生。

想到这,才无奈哼笑出声。

事实留给我的选择只有救与不救。救了便成仁,不救,便是任邪肆虐而袖手旁观的罪人。

何来寻常人生一说。

顾长卿在他身后敛容俨然看了好一会儿,侧头问起身边宋远:“论功行赏的话,不还少了个人吗?”

宋远奇道:“什么人?”

“不是人,我说艾叶,那妖去哪儿了。话说回来他俩不是整日都黏着的吗,怎么感觉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宋远这才恍然大悟,干笑着玄乎其玄道,“大师兄那几日卧病在榻是不知道,怎么也没听别人私下议论的吗?”

顾长卿不悦道:“闲言杂语听它做甚,少故弄玄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走啦,就二师兄那性子,能留住朋友才是出了鬼!”宋远嗤笑一声摇头道:

“您是不知道,也不知那二位闹了什么矛盾,艾叶被他赶出来在门外闷声整整坐了两天三夜,最后是挨一夜的雨才算死心!说出来都是头皮发麻的狠心呐,这期间二师兄别说心软喊他回去,硬是狠下心宁可饿着自己不接饭食也不开房门!别说是个妖,就是天上的神仙都没那好性子陪他耗着受他那烂脾气,不走才怪!”

宋远说到最后刻意抬高嗓门,生怕顾望舒听不见似的,还不忘往前边瞟了几眼。

“您不是说那巨邪是他们俩携手除的吗?到最后这功可全立在他一个头上,还真受得起!”

“宋远,休得无礼!”

顾长卿赶紧低声喝止,眼神恍惚瞄了顾望舒依旧不为所动的身形。

他二师弟只是眼睛不好,又不是耳朵也有问题,断然听得到宋远的“悄悄话”,他那么个好面子的人。

定又是在往自己肚子里生咽了。

好在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反应的模样。

顾望舒在那城楼上独自站了很久,直到人群散去,夕阳西下,黄昏落日熔金。

身在高处,看得见余晖透过薄云盘踞在长空,城瓦街陌映得金光灿灿,远山峻岭在那片光雾之后醉得像是另一片天地。

夕阳再被飞鸟斜云一片片割碎,仿佛是自我毁灭与消亡前最后的怆歌。

长夜快要到了。

他舒一口气,在塔楼阴影中,和那已然弥留红光之下,收起手中素伞,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漠然开了口。

“你还在这儿等什么呢。没热闹可看了。”

顾长卿椅在墙边,抱臂而立,目光也向着远方孤鹜。

“你跟艾叶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说绝便绝。”

顾望舒沉默了会儿,他并不想听人提起这个名字。

“一言不合。”

顾长卿挑了眉,道:“君子得一知己,绝非易事。你就这么轻易把他赶走了?”

“知己?”顾望舒苦笑。

“成了家室的人,我还把他困在身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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