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上铭(6)

作者:鹤同尘 阅读记录

说着,我就撇下他往外走。

宋河鹭立马冲上前来拦住我:“阁下莫去。”

我甩开他,加了速度,运起轻功,他却眼疾手快,再次成功将我拦住。

我本来极为生气地瞪着他,却见他突然弯了膝盖,似乎下一刻就要给我下跪,我赶忙将他扶住,“你别……”

他动作打止,却也没有彻底起身,只是看着我。

“好吧,我听你的,只是你需得给我一个理由。”我最终败下阵来,“还要告诉我前因后果。我师父继承鵸鵌血脉,可以避凶邪之气,这次是何故出事?”

宋河鹭这才直起身子来,道:“阁下的师父曾发过一个誓,此次是为了兑现誓言。至于不让你去的理由,是她不希望你去。”

这理由还真是让我毫无漏洞可钻,我既不可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直接质疑宋河鹭假传师父的意旨,也不能真的去问我师父是否有此意。

良久,我才问道:“是何誓言?”

宋河鹭道:“誓与永翼国共存亡。”

“我师父乃是……”我有些不敢确定:“殉国?”

宋河鹭点了点头。

我觉得头有些痛,我师父居然是殉国而死?那这岂不是意味着,陆吾国与永翼国之间的战争,永翼国不仅吃了大败仗,还已经亡国?

我虽未说出这些问题来,但是带着满腹疑惑去寻宋河鹭的眼神时,他并未否认。

是真的了。

永翼国就这样亡了。

我顺从本心而问:“百姓何如?”

宋河鹭看了我一眼,“何故有此一问?”

我道:“突然想问。”

他道:“降者不杀。”

我问:“那拒不降者呢?”

他道:“拒不降者,为忠臣良将,准殉君,为王公贵戚,允殉国,不予牵连,二者皆可迁入祖陵安葬,享后嗣祭拜。为百姓者,连带家人,男子变卖为奴,女子变卖为娼,鼓动他人者,则立斩不赦。”

我只问了百姓,他倒是答得详细,不过这答案却并不使我满意,“为何同为永翼国人,忠臣良将、王公贵戚与百姓竟然还不是一个处置方式?”

宋河鹭同师父不同,有问必答:“臣本为忠,民本为顺。”

我道:“可是臣本为忠,忠的自是圣君明主,民本为顺,顺的也该是其心所向。陆吾国何能以此为由……”

宋河鹭打断我:“阁下。”

我抑制住了想要接着破口大骂的欲望,“嗯?”

“阁下看不惯的事情,未来还会有许多。今日同我说这些,我自不会多心,可是万不可如此轻易同旁人讲了去。”

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要同我说这个,正欲辩驳几句,他却拱手作揖道:“阁下且听我此言,百利无一害。”

我无奈点了头,玩笑道:“你莫不是替我师父来管我的?”

他却郑重道:“我无天赋血脉,无法为阁下提供更多助力,自是担不起管束教育阁下之职的。”

确实,我师父说过,我父母膝下只我一个,他们二人都有天赋血脉,乃百分之百传到了我的身上。没有血脉之力的人,在很多事情上,确实很难直接指导我。

“不过玩笑话,你莫放在心上。”我见气氛活络,便重提下山之事,“我还是得下山一趟。”

宋河鹭赶忙张开双臂挡住我的路:“不可。”

我知道见师父肯定是不行了,便换了个缘由:“永翼国已然覆灭,那这山想来也不会再按照永翼国尚存时的仪制属于师父。”

宋河鹭没有立马接上话来,看来我说得不错。

我道:“那也就意味着,我在这山中也不能长久。何况,我已经出师了,此山留不住我了。”

宋河鹭定定地望着我:“一定要去吗?”

我坚定道:“我之前从来没有违逆过师父的意思,可若是这次她是真的明言过不让我去,那我也只能做一回忤逆之事了。”

宋河鹭叹道:“我送阁下去吧,见过便回来。此山僻远,陆吾国希望得到民心顺从,短期内也不会清算这些。”

言毕,倒还真带起路来。

我跟在他身后,万分不解道:“并非是我疑心你,只是为何你一开始百般阻拦,现在却又突然愿意带我去了?”

宋河鹭道:“开始阻拦是因为阁下的师父托付我拦着你,现在带路则是因为阁下说一定要去。”

我道:“我的话,分量有那么重?”

他道:“重。”

我本想问我是谁,可是一怕宋河鹭为难,二则此时最重要的另有其事。

既然师父殉国而不被追究,自然是有着极显赫的身份,我为她亲传弟子,宋河鹭重视我的话,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如是想着,我便也没再开口。

宋河鹭带我来的地方,乃是皇家陵寝。

我正疑惑我师父为何会葬在这里,看见石碑上所刻,顿时明白过来。

永翼国,冀望郡主,白榆。

难怪宋河鹭方才说冀望山暂时不会被清算,这原是师父作为郡主的封地。

我在师父墓前,行毕三跪九叩大礼,没有离开的意思,更没有回去冀望山的打算。

我只想静静地跪在石碑前,多久都可以。

宋河鹭催促我道:“该走了。”

话音刚落,陆吾国士兵却已经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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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出山(三)

我出手干净利落,毕竟不过十来个小兵,倒也没费什么功夫。其实我本来没有想要取他们的性命,可是一想到他们对拒不投降的永翼国人的策略,我便心中一股无名怒火。

那飘渺的关于国家的认知,突然变成了我生存的理由和意义。我在师父的徒弟之外,还有了新的身份——永翼国遗民。

宋河鹭本来大概是想静观其变,未料到我竟然一言不发就动手,待他反应过来出手助我时,战斗已经结束。

我对他道:“这回,冀望山怕是回不去了。”

宋河鹭问道:“那阁下……何往?”

我道:“不知。”

他一瞬间变得比我还茫然,“阁下?”

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能顾好我自己,想必你也能。我们就此别过吧。”

吃一堑长一智,我此次运起轻功比之前迅速太多,丝毫不给他阻拦的余地。离开陵寝后,我又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见宋河鹭并未追上来,便渐渐慢下脚步。

理了理头上略有些歪斜的雨笠,我往四周瞧了瞧,正想看看此处是何地,却突然发现了陆吾国的营区所在。

我担心有永翼国人被关押在其中,正巧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急着要做,便决定去其中探探。若是没有人被关押,我立刻出来,若是有人被关,我便也顺手营救了。

我敛气息声进入其中,脚步也放得极轻。四处查看后,虽未见到被关押起来严刑拷打的永翼国人,却遇见了顾菟。

她见到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凑近了些,发现她并未被束缚住,身上还背着个药箱子,估计是陆吾国自己人受了伤,便四处抓我们永翼国的大夫过来医治。

她赶忙将我拽进她所在的帐子中,低声问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道:“凑巧路过。”

她皱眉:“凑巧?”

我真没撒谎:“真是凑巧,见此地有陆吾国军旗,怕他们抓了我永翼国的人进来,便想着营救一二。”

顾菟点点头,该是信了我的话。

我问:“那你怎么在此?”

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药箱,“我是大夫,他们说军中有人伤得厉害,需要郎中,便将我提了来。”

果然与我想的没差,念及她用的那字,我好奇道:“提?”

“我见战况惨烈,本来是不愿相助的。可是由不得我推拒,他们直接像提犯人般,拿剑抵着我的喉咙,逼我过来。”

我道:“那后来?可曾为难你?”

她道:“为难倒是没有,他们像是真的急切地需要大夫,虽然逼迫我过来了,却也还算礼遇,未曾做真的做出过什么伤害到我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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