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竞文女扮男装(9)
她说到这里,故意瞧了一眼贺镜龄,后者却反应平平。
她继续道:“贺大人就请歇在偏殿吧,那里有张床。”
“殿下,这恐怕不太好。”贺镜龄拒绝得很快。
晏长珺蹙眉:“如何不好?”
须知,她从前召人,却从不肯让这些人去床榻上,该站着就站着,坐着就坐着。
“殿下是天家人,又有驸马……”贺镜龄犹豫再三,“臣还要向驸马道歉,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
眸光清澈,一副“我真的不想破坏你们家庭”的感觉。
“臣自是可以守护殿下,但这床榻,臣不敢冒犯。”
眸光中倒映盈盈灯影,晏长珺唇角弯起。
她幽幽地看着贺镜龄,一字一顿,打破幻想:“既然如此,那贺大人就在这里坐着到天明吧。”
贺镜龄:?
不愧是她。苦肉计真是一点没用。
不过贺镜龄也早有准备,她今日本来就是打算刷个脸,到现在为止也是看一步走一步。
进了公主的寝殿,已经很不得了。至于这多余的,她现在还是不要妄想——先保住小命要紧。
她脑海里始终萦绕着自己去年的调查结果:那些甲乙丙丁进了公主府后,没多几天就死了。
暴尸荒野,死相千奇百怪。
这是一个吃了一次腻味就要灭口的坏女人。
宫灯一直亮着,鲛纱缦帐垂下。
贺镜龄耐不住眼皮子打架,她后来还是去了偏殿,可她和那床大眼瞪小眼很久后,还是不敢躺。
方才说了的不敢冒犯,她就真不敢冒犯!
最后索性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连蜡烛光翳晃过她眼睛都不曾发觉。
晏长珺擎着灯烛,眸色幽寂下来。她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殿下,属下路途出了些状况,故此晚归。”窗外传来沙沙响动,一黑影现出。
“嗯,”晏长珺应声,递出一张笺,“查查这个人。”
璇玑拿过,借着惨淡烛光,开口道:“这人是南镇抚司的千户,擢升的原因是靠了姐姐。”
“姐姐?”晏长珺琢磨片刻。
“是,殿下可还记得仪嫔?”
晏长珺眸色终于清明,“原来如此,说她老实,她还老实。本宫没问,她就不说……再去查查吧。”
贺镜龄今日在车上却没说起此事。
果然是别有所图。她凝眸,看着天上圆月,她也该睡了。
翌日清晨醒来,晏长珺一点不意外没有看见贺镜龄。
听侍女说,贺镜龄一大早就走了。
晏长珺不甚在意,心中却有一种隐隐的念想,直到她清理桌上东西,发现那块镀金银牌时,念想完全落实。
呵,这种手段,她早已见惯。果然是想留待后用。
她冷嗤一声,伸手捏起那块腰牌,上刻云龙猛虎。
第三百二十八块,贺镜龄,南镇抚司千户。
做工倒是精细,可惜却被主人“遗落”在这里,猴年马月才能来拿?
她起身走至柜边,刚拉出一格抽屉,门口传来清脆声音:“公主殿下,贺大人有事相求。”
晏长珺皱眉,惑声:“她要什么?”
“贺大人说腰牌落于公主府,倘若不找到的话,她便上不了班了……”
皙白的手指忽然攥紧了那腰牌。
“……给她便是。”
不稀罕。
第7章 为小家
贺镜龄安静候在空地,等待绿绮出来。
绿绮将那腰牌递到贺镜龄手中,浅浅地行了个礼:“贺大人,这是您的腰牌。”
“谢过姑娘。”贺镜龄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腰牌,“在下去而折返,给你们添麻烦了。”
虽然她知道晏长珺身边最亲近的侍女叫做绿绮,但别人还没向她介绍过,权且以“姑娘”相称。
绿绮摆摆手,道:“贺大人昨夜保护公主殿下,我们全府上下感激您还来不及。这等小事,自无妨碍。”
说完,她还自我介绍了一番。
贺镜龄面带微笑,笑得纯然无辜。
真的吗?绿绮可能这么觉得,但某些人可就不这么觉得。
正想着,贺镜龄回头便看见一道瘦长的青色身影。
的确,某些人不这么觉得。
徐之衍顶着一双张扬的熊猫眼,在贺镜龄前脚迈出公主府大门的时候,他便冷笑着迎了上来:“贺大人,您就是这么当锦衣卫的?”
贺镜龄不明所以:“驸马爷这是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徐之衍的黑色眼窝,看来昨夜是没睡好。
“怎么了?”徐之衍笑得勉强又生冷,“这里是公主府,而我是驸马,是陛下亲自赐的婚!”
但还是没有进公主府呢。
贺镜龄饶是心中相当同情,面上依然不显,只道:“在下昨夜只是担心公主殿下安危。”
“那你如何跟得她进去?”徐之衍气愤,将后半句“本驸马都进不去”吞回肚子里。
贺镜龄一本正经答道:“是殿下的命令。”
主动跟着就是担心安危,进去了就是殿下的命令!
徐之衍噎了半晌,甚觉喉咙干哑,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你今日怎么走了又折返?”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贺镜龄,冠发衣袍整齐,一条鸾带也是规矩,似是如昨。
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昨夜时分,自己被拒之门外的理由了:公主月事来了。
徐之衍乃是大才,家中虽然没落但横竖还是书香门第之后,像这种污秽之事怎么能够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说?
当然,他作为公主驸马,绿绮又是个女人,听听无妨。只不过给贺镜龄听去,那就完全变了味!
贺镜龄伸出左手,露出掌心的金银腰牌,“这腰牌落在公主寝殿,在下是回来拿的。”
她说得恳切又茫然,一脸无辜。
“否则在下明日就上不了班了。”
徐之衍如鲠在喉,却奈何不了贺镜龄。
腰牌上面钑着金银龙虎,嵌饰得栩栩如生,还有序号、名字与职位。
三百二十八,贺镜龄,千户。
怎么会连腰牌都能解下,还能忘记?
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贺镜龄看徐之衍半天不说话,索性施施然行礼告辞:“驸马爷要是无事,在下就先行告退。”
说完,贺镜龄便一手回握住腰牌,信步坦荡离开。
没办法,雄竞的战场就是这么凶狠。她不伤人,人必伤她。
她昨夜未归,指不定她家里的母亲怎么担心她呢。
贺镜龄如今官拜正五品千户,俸禄还不错,但架不住家里面的人造作——
她还没走近几步,便又看见自己的母亲又在家门口布施了。
灰瓦廊檐下,一壮硕的妇人正手捧着一个钵,从里面抓些吊钱给路过的乞儿。
贺镜龄心下无语凝噎,又开始了。
得了吊钱的乞儿自然满心欢喜地谢过,然后背过身来蹦蹦跳跳走到贺镜龄面前,仰头惊讶地看着她:“贺大人,感谢令堂!”
贺镜龄:……
不用谢。
她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老妈每天散财,贺镜龄早些时候为了折腾自己的“美誉”也花了不少钱,还有个非劳动力的妹妹,家道可谓每天都在中落。
迎来送往了好些乞儿,直到无人再来,贺珍仙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一侧头过来便看见自己的女儿。
她顿时泪眼汪汪,连连招手:“镜龄,你快过来!”
还不等说完,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往贺镜龄的方向走来,一边拉过她的臂膀,左看右看上下打量。
“哎呀,镜龄啊,急死老母亲了!”贺珍仙一番检查,确定贺镜龄没事后,这才继续拉着她往贺宅走,“我昨晚睡得早,一觉起来听小楼说起,才知道你没有回家。”
贺镜龄又是一噎,敢情她今早是白担心了:她这便宜老妈完全没有想起她的意思。
说是便宜老妈,是觉得她不靠谱——贺珍仙虽然开了衣坊,但收支勉强相抵;可偏偏喜欢布施,凡是别人有所求她一概不拒绝,贺镜龄还记得她穿书来的第三天,一家三口愣是饿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