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竞文女扮男装(82)
冬天了,草木枯萎,阿延没地方找草来嚼,只能磨后槽牙。
她“嘶”了一声,小声对杨望道:“老大,俺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杨望轻轻点头,她当然知道。
见贺镜龄严肃的模样,杨望也就不揶揄她了,问道:“既然不是这个事情,那你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她并不喜欢锦衣卫,俱是些仗势欺人的货色。只不过这贺镜龄是个例外。
贺镜龄便把来意一说,并且将那许嬷嬷的姓名告诉给了杨望。
“所以,你知道吗?”
杨望虚了虚眼睛,喉咙微哽。
这贺大人还真是天真,哪里有人只给一个名字,就知道人是什么人的了?
不过念在交情不错的份上,杨望还是接受了,道:“我不知道她。不过,我可以帮你去找找。五天之后,你再到这里来吧。”
“天色不晚啦。”
三人互相道别。
贺镜龄说是要回去,但她还有个任务没完成——她要去书肆给小楼买话本。
等她到了书肆出来,天色已然变得昏暝,夜间飘着淡雪。
城中如今看得严,入夜后禁止骑马疾驰。贺镜龄索性就将马牵着,让它帮自己驮着书袋,一边往家里面走去。
这条街道人不多,路上微光,左右都是老店铺。她牵着马走在路边,不意间抬眸的一瞬,看见不远处遥遥地驶来一辆马车。
璀璨的琉璃灯,融着雪色,光斑点点。
有钱有闲啊,这么悠闲。贺镜龄随口腹诽了一句,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那华贵马车的轿帘倏然放下,都不曾发觉。
她还在想着许嬷嬷在哪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疑惑着,悠然走着。
而轿帘之内,方才骤然放下帘子的人,心跳如擂鼓。
晏长珺不知贺镜龄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每个冬天,她都会来这里,坐在马车里面,不近不远地,看街上那些不会改变的店家——
但是一道颀长的人影撞入她的眼眸,致使她放下帘幔。
她怕见到她。她怕在怀念别人的路上,见到贺镜龄。
晏长珺心中骤然涌起极其不适的感觉。
她害怕被贺镜龄发现。
终于,她叫停了马车,掀帘探头而望,遥遥看向那修长朦胧的轮廓,渐渐地融入夜幕之中。
她没有看见她,而她却要为此担惊受怕。
所幸,无人发现。
她垂下眼睫,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右手手腕内侧那一圈泛红的疤痕。
……却想起,她主动解释,这疤痕的事情。
那会儿在心中突然冒出的点点绿意,到了如今,就像是将要抽枝蔓叶,四处延展,快要触及到血肉的地步——
她默然。
也不知道是先扎破血肉,还是先葳蕤繁盛。抑或是,在葳蕤繁盛的时候,陡然冲破血肉……
如潮水一般的记忆涌来,相似又不相似的面容叠合。
不知不觉间,她指甲又深深地嵌进掌心,直至感觉疼痛。
“公主殿下,还走吗?”马车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公主殿下已经在这里停留多时了呢。
“……不,现在就回去。”
灯火晕染长街,大雪依然纷纷扬扬。
第57章 嬷嬷
“嘿, 今天是俺带你去,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阿延笑嘻嘻地同贺镜龄一路,一边解释开来, “老大她今天有些事情, 所以不能过来了。”
是谁带路都无妨,只要能够找到许嬷嬷就行了。贺镜龄还有话要问她呢。
“没什么,你们能帮我找到许嬷嬷, 我就很开心了。”贺镜龄歪头,“我还在想怎么报答你们。”
一听说要报答她们,阿延便立刻摇头摆手, 说:“我们哪里需要你的报答?不过是找一个人的事情, 小事而已, 哪里需要报答。”
“哈,这可是你们说的。”贺镜龄知道阿延为人爽快,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阿延大笑:“当然不要你的报酬了。那句话叫什么, 秀色可……”
贺镜龄颇为贴心地补充:“餐。”
“哦,哦, 对,就是那个!”阿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反正就是,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们帮你。”
贺镜龄失笑, 点点头。
二人又随便闲聊了些这月牙拱桥周边的事情,没多久阿延便转回话题, 到了许嬷嬷的身上。
她开始诉说这寻人路上的辛酸故事:“你不知道,你就告诉我们一个名字!俺到处去问……不过还好, 总算是找到了。”
贺镜龄闻言,赶紧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但最后的落点还是到了夸赞之上。
比起安慰,阿延肯定更想听到夸赞。
“哈哈哈,是,但是俺毕竟找到了!是俺找到的。”阿延乐呵得紧,忽而她面色一凝,“不过,那许嬷嬷,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贺镜龄诧异:“她如何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阿延道:“我打听到她的住处后,有同村的人就告诉我了,说这许嬷嬷啊,有些神志不清了。她年纪大了,老是神神叨叨的,别人问东她说西,总是答非所问。”
“年纪大了,神志不清?”贺镜龄重复了这八个字。
本来她心情就不甚开心,一下子听到这几个字,希望便陡然落空了一半。
倘若这许嬷嬷神志不清的话,的确就意味着,她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许嬷嬷现在住在西城出去的那边村子,离京城不远。二人哪怕是步行,也用不了多久。
这处村落同贺镜龄上次见的那废弃村庄相比,的确有人气得多:至少她们到的时候,房屋上面都还飘着袅袅的炊烟。
尽管现在已经不是正午了,许是还有人没吃过饭。
“走,这边。”阿延引路,走在贺镜龄的前面。
她们二人走进村庄口的时候,门口站了些人,好奇地张望过来。
阿延却和那些人已经混熟了,熟络地朝着她们打招呼,各种姐姐妹妹叫得顺口得很。
贺镜龄只觉目瞪口呆。果然,这些精明的小鬼头还是善于交际。
她将贺镜龄带到一处瓦房前面。
阿延一直走在前面,像是一手包办了一般,贺镜龄如今竟在走神,她看向檐下凝着的冰凌,折出些许微光。
“就是这里!”阿延指着那扇紧闭着的木门。
贺镜龄回神,便道:“她人在里面吧?”
“是,她在里面。不过,俺不能保证她会回答你。”阿延苦着一张脸。
之前她过来打听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许嬷嬷呀,不要说见什么人了,她自己在屋子里面呆着的时候,都时常会有些癫狂。
贺镜龄安慰阿延:“你能找到她,已经很厉害了。”
说完,她便踏上楼梯,正欲叩门,旁边却传来一道喝声:“你是谁呀?”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蓄着须发的大汉。
阿延小声地对贺镜龄道:“那是村里面的猎户,方才我们看见的烟,就是从他的家里面飘出来的。”
“哦。”贺镜龄点头。
原来是这个样子。
“啊,齐叔!”阿延冲着他笑了笑。
猎户看见有熟悉的面孔,心中的戒备这才松懈下来,问道:“阿延,你今天过来干什么?还有这位是……”
贺镜龄今日未着锦衣卫的衣服,只是穿了平常的浅色衣服,外面也套了件同色袄子。
没有过多坠饰,廊下风雪倾泻,仍是一副卓然之态。
又有阿延在她的身边,猎户越看,越觉得贺镜龄不像个坏人了。
“我们就是来找许嬷嬷的。”阿延老实交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