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竞文女扮男装(218)
等到落座, 等到店家将菜品上齐,晏长珺慢条斯理地将越满衣介绍与萧君怀:“萧王, 这是越氏商行的少东家越满衣。”
萧君怀尴尬地扯动嘴角,说道:“多谢殿下引荐,只是小王早就同少东家认识了。”
闻言, 晏长珺微微抬眸,眸中似是漾着诧异。
“原来二位早就认识了,那今日本宫还真是多此一举了。”
萧君怀忙道:“殿下此举有心了, 哪能叫得上是多此一举呢?”
“是啊,本宫也觉得, 特地召见少东家不是多此一举,萧王也这么觉得吧?”
周遭气氛骤然冷凝。
萧君怀不期然便对上晏长珺薄暗的目光。
透过肴馔腾腾的热气, 四目交汇。
晏长珺视线略一飘忽,很快轻笑,深邃的瞳眸霎时又寒如幽山冷雪。
她知道了。萧君怀呼吸滞涩,他定定地看着晏长珺轻轻敲击檀木桌面的右手。
目光随着雪青颜色的丝绢起伏。好看是好看,只不过萧君怀从来没有听说过时下流行这种装束。
嘉琅殿下究竟是为什么要在右手手腕系上这种丝绢呢?
她戴着固然好看。
“萧王,”晏长珺复又站起身来,缓步行至窗台处,“本宫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觉得,特地召见少东家并非多此一举的事情?”
萧君怀喉头一哽,他偏过头看向旁边的越满衣:她并未做声,只是低垂着眉眼。
她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但是这就是她的回答。
萧君怀明白了。
但是萧君怀仍旧不甘心,为什么公主殿下会对那样的人一个如此倾心?她活着喜欢她,她死了还是喜欢她。
明明他才是和她认识最久的人。
“越满衣。”萧君怀低沉着声音叫她:“你告诉了殿下什么事情?”
越满衣总算有了反应,她站起身来,语气森寒:“您将我商队数十人害死,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么?”
他害死她们商队,还害死禾初姑娘,她一个人搞不定,便想借助嘉琅殿下的力量。
萧君怀面色极为怪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商队这么多年,莫非没有仰靠我萧家?”
“就是这个意思,”晏长珺转过身来,抬声截断她的话,“萧君怀,你那日带兵堵截商队时,应该想过后果。你堵截的究竟是什么人……知道吗?”
晏长珺站在窗牖边,青绿藤掩映着晴翠天光,明灿又将其人身影勾勒得清绝隽永。
她逆光而立,教人不甚看得清面容。
待二人看清的一瞬,便对上她锋利的眼刀。
刀刀见血,剥得人连皮带骨所剩无几。
门扉轰然塌陷,涌出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世人皆知萧王殿下爱慕长公主殿下已久,以至于本人从不曾觉得她会对自己下狠手。
北境毕竟距离京城路远,消息还走不了那么快。
萧君怀被关押在公主府的地牢中。
审讯他的人,是越满衣。
“越满衣,你这狗杂碎,”萧君怀被鞭打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但仍旧污言秽语不绝于口,“……本王当真后悔,当时没有将你一并杀了再去杀贺镜龄!”
“本王还有本王的父王,何曾薄待于你?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萧君怀目眦欲裂,可惜手脚都被锁链牵绊,丝毫动弹不得。
不然的话,他说什么都要上前掐死越满衣——凭借他的功夫,捏死越满衣就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
越满衣坐在外面,透过铁杆冷冷地看着面上没一块好皮肉的萧君怀,她冷冷道:“萧王殿下,你那日做出决定,要将我们商队所有的人赶尽杀绝的时候可曾想过有这一日?”
“乱箭下冤死我的族人,你可曾想过她们?你听到她们的嚎叫声音,你可曾有过半分心软?!”越满衣勃然大怒,又道,“你仅仅是为了报复禾初姑娘,就这么对待我的族人。”
“禾初姑娘又何其无辜,她就这么被你害死!”
越满衣而后劈头盖脸又是一顿痛骂。萧君怀这些日子备受折磨,血痕累累、触目惊心。
借着幽暗的天光,便能看见他右手上面一条又一条的血迹,深深地蜿进皮肉中。
——他既然是喜欢斫人右手,越满衣便让他那残废的右手好好尝尝这种感觉。
萧君怀同样怒道:“她死那是活该,本王还嫌她死早了——越满衣,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几时?”
二人早在萧君怀入狱之初便斗过几次嘴,萧君怀一会儿要见晏长珺,一会儿又说自己的手下会来找自己。
但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日日等待萧君怀的,只有从不曾断过的鞭打。
“我不猖狂,所以谈不上猖狂几时,”越满衣语气极为淡然,她复又拿起墙上挂着的长鞭。
长鞭上面长满倒刺,一打到身上便能疼进骨血,剖得人鲜血淋漓。
“今日还是同从前一样,每一鞭,都是为了商队里面每一个无辜死在你手中的冤魂。我的族人,随行的人,还有禾初姑娘。”
监牢中没有凄厉的叫声,只有倒刺扎透皮肉的撕裂声音和铁链厮打的沉重。
萧君怀今日骂得格外痛快:“越满衣,你倒是虚伪,从前不见你这么关心你的族人!你只不过是恨本王罢了!”
“你取我族人性命,我不恨你,我恨谁呢?更何况,把你关在这里,还是因为你谋害了禾初姑娘的缘故,”越满衣语气愈发平淡,“你不是说你要见嘉琅殿下吗?她今日来了。”
萧君怀脸色苍白,嘴唇不住地颤抖着。饶是他身子骨健壮,也经不起这么凶狠的拷打。
是越满衣害了他,更是贺镜龄害了他——萧君怀这几日同越满衣也没有正常交流,他多是逞口舌之快报复越满衣。
毕竟长鞭在越满衣的手上。
“嘉琅殿下来了,你不是说要见见嘉琅殿下吗?”
一道颀长人影倏然而至,本就微弱的地牢光色因着黑影压来又是倏然明灭黯淡。
“越满衣,你这虚伪之徒,不论本王是死是活,你都活不了的,你知道吗?”
“……你这骗子,干的那些腌臜事情还少?哦,嘉琅殿下来了,来就来吧,我,萧君怀杀死了贺镜龄又如何?只恨还没有杀死你越满衣啊。”
长鞭破空一响,生冷抽在他的肋骨上面。
断裂声音回荡在逼仄的空间里面。
眼帘映入最后一寸赭红衣袍,这是萧君怀活着时最后的念头。
他的筋骨已冷,被锋利的刃贯穿。
……
“公主殿下,萧王他死了,这是否会对殿下招致麻烦?”
越满衣躬身行礼,这些日子来她对晏长珺感恩戴德。
晏长珺安慰她无罪,还赐了她们商行名号,又送了京中宅邸给她,让她久居。
越满衣请见的时候,晏长珺正在逗弄辟寒金的。
“不会有麻烦的,少东家辛苦了,萧君怀狼子野心,拥兵塞外,早日除掉也是大兖之福。”
她转过身来,沉静扫过越满衣。
越满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是,萧君怀为人暴戾,但是其人抵御外侮依然有功……但嘉琅殿下手段就是如此。
要杀,便杀了。她手下似乎有足够的替代人选。
只不过她知道她坚强外表下的柔软。的萧君怀死前痛骂贺镜龄、越满衣足有一个时辰。
他说光杀了贺镜龄还不够,还要杀越满衣。
终于,他舌头没了,这件事总算罢休。
但是公主殿下却愈发消沉。
越满衣也理解,知道爱人还活着,一番寻觅却扑个空并不好受。
她今日是来安慰晏长珺的。
“少东家此来做什么?”
“满衣在京中住了许多日了,家中还有事要去处理,家慈仍在等候,满衣不敢在外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