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竞文女扮男装(198)
晏长珺到现在还不曾想明白,为什么贺镜龄要那么做。
她真是一个没有耐心的女人,明明成功在望,她再耐心等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贺镜龄偏偏要在她最忙碌、最无暇顾及的时候,焦躁难耐。
大祸已经酿成,晏长珺在这几日里面已经想明白了。
她不能再怪罪贺镜龄了,贺镜龄没有错。
有错有罪的人是她自己,是她晏长珺。
晏长珺推开门,复又掀开帘帏,来到内间。
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的麝香气味,无声浸润她干涸已久的心床。
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摆设赏心悦目,处处都诉说着这里的主人是个极讲究的人。
但是这里已经没有主人了。
晏长珺的心猝然一痛,她想要落泪,眼部却只有火辣辣的疼。
她这几日约摸是把眼泪全都流尽了,流到心床干涸,生机颓丧。
她失去贺镜龄,就像失去了生命。
于是晏长珺想来她的房间看一看,看看她在房中留下了什么东西。
她生前的东西,一定有她生前的气息。有她活着的气息,晏长珺才能以此为依赖活下去。
晏长珺先是走向妆奁台。
各式各样的小盒子摆在桌案上,整整齐齐地码着。晏长珺忽而想到自己那一日发了疯一般翻寻她的东西,翻找到的晏珑的玉佩。
……那块玉佩现在在哪里?
晏长珺鬼使神差地想着。
于是她又做了同样的事情,她开始破坏盒子的整齐,开始挨个挨个翻了起来。
其实里面大多数都是些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而且大多都是贺镜龄自己的东西。
是她的东西便好,晏长珺将手中物件放至鼻间,贪掠一般地嗅闻。
像是她的生命只能以此维系,只能以贺镜龄存在过的痕迹维系一般。
“贺镜龄,你要是看到我这样子,你会不会心疼我?”
晏长珺放下手中盒子,倏尔抬眸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眼尾通红,双目浸着血丝,面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她这几日被折磨得惨痛。
“我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好,你知道我过得很不好吗?”晏长珺低低啜泣,垂下眼睫,“你现在一个人,是不是自由多了?”
“你回来的时候,还会像以前那样心疼我吗?”她喃喃自语,“你不愿意见我,我知道,所以明天你回来的时候我会离开……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就这么急不可耐,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
她已然成功在望。
其实在外人看来,晏长珺已经成功了。玄武军的“谋叛”,本来就是皇帝的旨意。玄武军的印玺,晏长珺老早时候就交给了皇帝,之后的时间便是皇帝一个人掌控印玺。
自然而然,玄武军统领听他指挥:这个人还是皇帝接过印玺后换的呢。
只不过晏长珺在朝野动静太大,惹得人心惶惶,皇帝愈发不安,便想先下手为强。不过皇帝留了后手,倘若失败,便是玄武军统领谋反,和他没有关系。
他自然是保护自己皇姐的生命安危的好皇帝。
纵然皇帝不愿意做这个“好”皇帝,但是他也不得不做了。
他唯一的兵权又被夺走,他的皇姐势力已然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
……
晏长珺闭着眸,这些往事从她的眼前一幕幕地闪过。要知道,为了这一天她蛰伏了太久太久。
说得幼稚些,她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但是没有贺镜龄,她什么都不是。
晏长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她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也罢,是她辜负了贺镜龄,她一辈子都受到惩罚受到谴责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呢?”可晏长珺还是想不明白。
这件事情越想越奇怪。贺镜龄帮谁不是帮,为什么她要去帮皇帝?
她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她帮皇帝能得到什么?晏长珺不知道。
晏长珺只能觉得是贺镜龄太过愚蠢了,说不定她是想要帮她才答应了皇帝的安排。
因为贺镜龄知道她掌握一切。一定是这样,她一定是想要借机帮她,才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想到这里,晏长珺忽觉热意滚过面颊,干涸已久的心床像是被润泽了。
是,贺镜龄是不会离开她的,她一定帮助她,想要留在她身边,所以用她笨拙的方式……
晏长珺这么想着,又继续搜寻着这间房间。
不多时,她便在博古架的最上层摸到了一个物件:冰冷的触感,透过厚厚的灰尘仍旧凉意袭人。
心骤然一紧,这触感她分外熟悉,特别是这些日子里面……
她日日夜夜都会用指腹摩挲过那块写着“肆”的金牌,感受其上钑刻的精致纹路。
金牌上的狐狸,有着同贺镜龄一样上挑的眼尾弧度。
晏长珺很快将那块金牌拿了下来。
她心如擂鼓,方才感知到那一层厚厚尘灰时,方热的心便已然凉了一半。
在她日日夜夜、想见而见不到贺镜龄的日子里面,晏长珺便靠着手中的金牌,聊作慰藉。
而贺镜龄将其束之高阁,盖满尘灰。
莫非她真的不在意她?晏长珺闭上眼,小心翼翼地扯下右手的紫色绢带,擦拭干净尘灰。
好,好,金牌重新闪出本来的光色。
只是令牌上的犬类再无生机。
晏长珺黯然垂眸,心中另外的一个欲·念却骤然翻腾,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贺镜龄把衡阳县主的那块随身玉佩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上次是在一个盒子里面,这次又在什么地方呢?
晏长珺秋猎时常常满载而归,她是最出色的猎人,总能找到猎物所在。
只要她愿意。
欲念似藤蔓一般疯长,紧紧地缠缚着她的心脏,要迫使她找到那块“定情信物”的下场。
晏长珺不愧是出色的猎人。
她最终还是找到了玉佩的藏身之地,位置却奇怪,是在外间找到的。
一个进门时轻而易举便能拿到,但不细细翻查就无法探知的地方。
是一个香炉。
晏长珺双手颤抖着打开了香炉,里面没有香。
玉佩和一堆精巧的小玩意儿放在一起,下面叠叠着一沓信纸。
……她们有过多少联络?
晏长珺不会放过眼下有关贺镜龄的一切东西。她把那些信件摊开,想要知道她们到底写了什么。
那些暧昧痴缠的话语,那些直白隐晦的词句,越看越触目、扎眼。
虽然没有日期,但晏长珺还是能够从中猜出时令。
就在当下,就在当下——原来衡阳没有走,她一直都在京中。
但最让她绝望的不是那些暧昧的信件,而是半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那我届时在北门等你。
干涸已久的心床,骤然崩塌,寸寸分裂。
这几日事务繁多,但是晏长珺仍知道,衡王关了晏珑禁足。
在贺镜龄死之前。
她低眸看向那残缺的半张纸,她惶惑终日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释。
……
她说呢,为什么贺镜龄这么急不可耐、这么愚不可及。
竟然是这种理由:因为她要和晏珑私奔。
她前不久还在安慰自己,贺镜龄还是喜欢她,还是在意她,只是计划不周。
对,贺镜龄的确是计划不周。
晏长珺忽觉颊上一热,有泪水滚过。
她从干涸的、崩裂的心床,硬生生地挤出泪了。
这是她蛮横霸道、自以为是的代价。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贺镜龄早就同别人私相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