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竞文女扮男装(179)
不堪回首的乡野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晏长珺高兴的事情不单是这一件。
她前几日收到了贺镜龄的回信,她终于说她想要见她了。
贺镜龄回的信简短, 但是份量不浅。这似乎是贺镜龄第一次给她写信,晏长珺把这封信好好地收下了。
她都愿意见她了,之后的事情当然顺风顺水。
晏长珺还在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槽中的金屑, 辟寒金在旁侧发出啁啾鸣叫。
忽而一道仓促的脚步声音到了:“公主殿下,贺指挥请见!”
拨弄金屑的棍棒停了下来, 晏长珺轻轻启唇:“让她进来。”
她今日来找她,她明日就得留在这里。后日和以后的日子, 她都将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
二人照面。
贺镜龄玉冠高束,穿着对襟长衫,脖颈间一条彩绳霎时惹眼。因为这条彩绳是晏长珺送给她的那块冷玉上面的。
她果然听话,来见她的时候,也好好地带上了这块冷玉。
晏长珺同样没有亏待贺镜龄,她的右手手腕依然带着那块绢丝,遮住了碍眼的红痕。
时至今日,她已对这道红痕感觉极淡。其实一开始她也觉得没什么,只是认为看各类的人因为这道疤痕争风吃醋极其有趣罢了。
她只是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好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已然平定。
晏长珺叫人准备了东西,紫檀木桌上面摆放着的七八碟桃花酥。
贺镜龄照样绷着一张脸,勉强地笑道:“公主殿下。”
“收到你信的时候,我还诧异呢,”晏长珺浅笑,“贺大人怎么愿意过来见我了?”
她理应过来见她的,但是晏长珺总是习惯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上面顺从她。
不管她愿意与否,她们终得见面。她也不管是她去找她,还是她去找她。
贺镜龄说:“因为我写信说了。”
她的语气十分固执。
晏长珺挑眉,目光描摹过贺镜龄略微鼓起的双颊,她又轻笑一声。
她应该告诉说贺镜龄,她板着一张脸的时候最为可爱,会教人忍不住想要破坏、继续欺压。
“好啦,你跟我过来,”晏长珺笑着勾着人的手,将贺镜龄拉到檀木桌前,“知道你要来,我特地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哪有什么好吃的?一张桌子上面,排布着的全是各类桃花酥。
贺镜龄抿着唇,说:“你上次没吃到,现在才开始泄愤?”
“嗯,是,我在泄愤,”晏长珺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一边挠着贺镜龄的掌心,“我不清楚你买的是哪家的糕点,索性叫城中的都买回来看看了。”
“公主府财大气粗,想怎么买就怎么买。”贺镜龄语气沉稳,像是无动于衷。
窗台处竟然摆放了一盆牡丹花,灼灼金光盛放,流动着光华。
贺镜龄没怎么来过这里,不知道这盆牡丹花是什么时候买来的——或许是在那天之后,她才添置在此处也不一定。
“喏,我等你来了才吃,”晏长珺笑盈盈地拈起一块桃花酥,便想直直地往贺镜龄的嘴巴里面送,她低声哄着:“张嘴。”
殷红的唇一开一合,说着惑人温柔缱绻的话语。
但贺镜龄并没有觉得解脱,她勉强地张开嘴,将桃花酥轻轻地啃咬了一个小口。
多的她吃不下。
“不吃了?”晏长珺疑惑地看着她,手中的狠劲却没有停。
她的瞳色格外清浅,像是琥珀一般天真纯稚。
可是她喂个东西却带狠劲,像是要撬开贺镜龄紧闭着的唇一般。
蛮横霸道,像她时常放肆探入口腔里面的舌。
“……我不吃。”贺镜龄抗拒地错开头,桃花酥掉落下颗颗碎渣。
她不吃。
晏长珺眸色暗了暗,她怔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但是没关系。
她将只啃咬了一口的桃花酥放入碟中,又拉过的贺镜龄的手,让她跟在她的后面。
晏长珺说:“说到泄愤,我确实泄愤了。”
贺镜龄仍滞在方才狠厉的喂食动作里面——要是那酥饼再硬些,她不敢想象。
听闻“泄愤”二字,她心悸,但仍旧强装镇定地道:“泄什么愤?”
“你就忘记了?我们俩的事情啊,”晏长珺慢条斯理地说着话,一边在玫瑰圈椅上面落座,道,“让我们落难的人,我已经全部查清楚了。”
泄愤的对象不是她。
贺镜龄倏地就松了口气。晏长珺当然要报复衡王。
在原书中她也是这样的——一从乡野里面回来,还在陆陆续续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就已经遣人调查、搜寻相关证据。
她没有先处理衡王,而是先将他的爪牙一个一个地拔掉,逼其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钝刀子最能杀人,一刀一刀地剜着,最痛,最让人深刻。
“哦?殿下查到了是谁?”贺镜龄面色平静,故作好奇地问。
晏长珺微微颔首,屈着手指,用指骨敲击着桌面,敲打的脆响和声音一起道来:“坐下来,坐在我的……这里。”
贺镜龄心中微震,晏长珺目带轻佻,瞥向她,又移向她平直的膝间。
她要她坐在她的腿上。
贺镜龄吞了口唾沫,心中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选在今天来见晏长珺真的是一件好事么?她处理起人来毫不心慈手软,连带着都免去了对她惯常的委曲求全。
但是贺镜龄走不了了。
她乖顺地走了过去,只是没有坐下:她站在晏长珺的身前,垂落视线看她。
晏长珺好整以暇地回望,玩味道:“小贺大人是要我明说吗?”
“你非要我挑明的事情好多。”
贺镜龄蓦地想避开那炽烈的目光,她别开视线,说,“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坐下来,坐到我这里来。”晏长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这次她直接扣住了贺镜龄腕骨。
一种向腕骨深处的力道蔓延开来,逼迫着她屈服。
贺镜龄最终还是屈服了,她坐了下来——只是脊背、唇线都绷得紧直,一点不敢乱动。
她乱动与否倒是次要的,重要是晏长珺怎么想。
晏长珺理所当然地环住了她的腰,让自己的头倾靠在贺镜龄的背上。
“这就对了,贺大人听话,我才有更多的话说,”她喃喃自语,“这事和宁州知府逃不了干系,我泄愤简单,先从黑鳞卫开刀。至于这背后的衡王,还有他的亲族……我要好生处置。”
似是故意敲打,又是敲山震虎,晏长珺特地在“衡王”和“亲族”两个词语上加重了音调。与此同时,她方才还松垮搂着的贺镜龄的腰,骤然有了力道。
她的确是在泄愤,嘴上是,行动上也是。
贺镜龄只觉周身有一种冷意流过,她的确不该今日来找晏长珺的。
“……我知道了,”贺镜龄斟酌着字词,“毕竟能让梨县做出那么大动静,一定是当官的人物。”
她谨慎地说着自己当初的分析。
晏长珺却亲昵地靠上头,有意无意蹭着她的耳垂,将白皙如玉的耳垂蹭成樱粉颜色,是她最喜欢对贺镜龄做的事情之一。
她喜欢看她固执别扭却又不能离开她的样子。
贺镜龄当然离不开她了。
耳廓处热流酥麻扑来,挠得贺镜龄心痒痒,她喘着气,勉强道:“他们都一样处置么?”
“当然。”晏长珺答得笃定,“他们打算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应该就想到了后果。”
就像她现在处理从府中抓出来的人一样,下场都只有一个字。
这些人就像是她在乡野里面屈尊就卑时见过的那副场面一样:蚊虫孳生,前赴后继,扫灭不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