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261)

作者:舍自不甘心 阅读记录

大周收田租四十税一,立国之初商贾更是不收税,后来也不过添了关市税。反倒是山贼守在路边做起买卖,都敢要两成。

小娘子见姬无拂有兴趣,便往下说:“自我懂事起,这儿就有山贼的传闻了,听家中大人说过,山贼狡猾,州县的押衙们查起来,山贼便混迹在良民、流民中,等事态平息,便又是山贼了。”

姬无拂略略点头:“我一路上来,隐约听见城中庶民说起州府的什么僧尼……这地界上,还有佛庙?”

“有的,不少人都信奉着呢,大都是求死后、或是来世。”年纪尚小的娘子不能理解成人对死后世界的执着,很是不以为意。

姬无拂道:“那确实是没甚意思,有那份财帛去助益来世,不如现实积德。”

离开富绅宅院前,姬无拂托小娘子誊抄孤本,再以绢布、棉布作为报酬。富绅万般推脱不得,便让女儿收下,而后热情地送秦王出门。

匪患严重,第一要查的就是当地的官府,从富绅家出来,姬无拂便往县衙旁观县令办公事。姬无拂进门就问县令县内户口数目,成丁数量,以及往年税收。

今年夏收多在五六月,她是等不来及了,只能先问问去年。

县令大抵是没见过这样上门查账的,愣了片刻,才一一答上数目。

县中人丁多少,贫富强弱,虫霜旱涝,年收耗实等事必须由县令亲自注定,庞杂的事宜是每个大周县令的基本工作。

姬无拂令人拿着往年账簿来看了,确认无误,便指着账簿中明显少于别县的应授之田,问道:“这几年里,授田比之从前差了这么多,可我见城中庶民也不多,这田地都往何处去了?”

县令长揖后,回答:“此地多出军户,不少田地都被授予有功的军士,再有就是州中有一香火鼎盛的寺院,颇受百姓推崇,不论贵贱,竞相献田入寺。”

现今比起开国之初,人口翻了两倍有余,田地不足,均田也要打折扣。而勋爵贵族与文武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就会被授予免税的大片永业田。除此以外,还有一处是没有被规范在税法内的,就是僧侣。

寺庙受信徒供奉,名下的田地又免税,不少大户便趁此与寺庙联合躲避税赋。

如果县令没有与寺庙同流合污的话,这事确实怪不得县令。

第229章

姬无拂在县里停留三日, 观察县衙内外形状,眼见大体没有差错,也就高高抬手, 不再直白地与人计较。漫长旅途的见闻, 已经让她明白,这个县里的百姓过得尚可, 不能如数授田的原因太多, 最主要的是县中田地不足。

不是县令不想, 而是这片地方确实翻不出那么多的田地来授予庶民了。

立国之初民力凋敝, 土地富余而无人耕种,如今不但人数翻倍, 授田的人也增加了女丁, 各地豪强又多吃多占, 流民愈众,民生太苦宗教就要占据一席之地。

大多数的宗教给予人几分慰藉之余,肖想的依然是信徒的财帛田地。

此地的县令能如实告诉她难处, 至少说明人大概率没和寺院沆瀣一气,已经算是不错了。

离开县城后,姬无拂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 校尉见了就安慰:“人嘛,总是喜欢荣华富贵、长长久久, 这是人性,食色性也。”

姬无拂出身好,这辈子不考虑吃穿用住,走到哪儿都有人招待, 恨不得塞满了她的行囊才能安心。受到这份富贵无极的好处,她自然也说不出强求妾臣清廉律己的傻话, 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千古成圣者不过寥寥数人。

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如何愿意放手?

姬无拂在宽敞的马车里滚了滚,抬起头看校尉,眼睛清亮:“其实我心底明白,很多事都不好说的,错的未必只是人。”现如今的制度下,贪官污吏必然源源不断,无论律法典籍中的规矩写得多明细,执笔的是人,行事的是人,做主的是人,终究要屈服于欲望的。

她也一样。

真让她彻底抛弃亲王的尊荣,去做个试图改变世界、追求平等的“疯子”,她也舍不得、放不下。

从姬无拂降生起,她就被泡在蜜罐中,理所当然地被世上所有人尊敬、爱戴,甚至发自内心地、热切地爱着。不问缘由,不求未来,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这份庞大的爱或许最初不发自本心、源自权力,但那又如何,她真切地受到好处了啊。

皇帝一年四季地忙碌,无法贴身照料女儿,所以姬无拂拥有了乳母、侍从的爱戴。不能长久赖在阿娘怀里,但姬无拂所能触及的尽是柔软,谁能说丹阳阁地上铺就的锦缎绒毯不是来自母亲的关爱呢?

母子之情未必会因相处时间的短暂而有半分的清减,生育要经历痛苦,养育也充满操劳,姬无拂真切确认自己深爱母亲,没人会不爱给自己带来荣耀、幸福、光明未来的母亲。

看见流民时,姬无拂心中会有愧疚,她清楚身上的绫罗绸缎、宫廷庞大的支出源自哪里。但是,这份愧疚绝不超越她对皇帝阿娘的爱意,更远远不及她对自己的爱。

自私自利从来都是天性啊。

所以,她的痛苦来自心中对这份贪恋的否定,她乐得在荣华富贵里打滚,但是心底永远有声音在呐喊,这种沉迷是错误的。

嗯……上辈子她懒得完成课业也会有愧疚,一边愧疚一边出去玩。

至于为什么是上辈子,因为她这辈子已经不再为此自责了。

“哎呀,你就当我是在悲秋伤冬、无病呻吟吧。”姬无拂放弃描述复杂的心绪,让校尉不必在意,“等我吧这儿的事写成奏疏,狠狠地向圣上告一状,把烦心事推出去变成别人的,我就会开心了。”

校尉失笑:“那大王现在为什么不开心?”

姬无拂鼓着脸回答:“写奏疏太麻烦,我烦没人替我捉刀。”

亲王府邸里是有这样的人在的,姬无拂出门前没带上,现在也只好苦苦思考,绞尽脑汁地写了。还记得在弘文馆的时候,孟长鹤写书最快,下笔如有神助,一气呵成,不少同窗都很羡慕。

天分是强求不来的,勤勉也能追赶,而她两样都无,只好雇佣有才华的人。

校尉以为秦王在玩笑:“妾在折冲府当值就听闻诸王文采不凡,宫中学士在外时有夸赞,常有手书流传,大王太谦虚了。”

真是美妙的误会。

姬无拂可疑地沉默了,转头问绣虎:“去年我在新都王府里住着,好像都没怎么动过纸笔……是吧?”不然校尉怎么会有这样的误解,肯定是她的墨宝一直没有流传出府。

“……大王去年大半的时日都在西隔城瑶光殿躲懒,宫中宴饮也有翰林学士代笔,至今确实没有诗赋在外。不过,这并非是大王文采不佳。”只是其她几位亲王、嗣王自省频繁、要求过高而已。

望着姬无拂充满自我怀疑的神情,绣虎默默咽下了最后一句话。

现今史书记载的千年内,如今时今日鼓励女人走上朝堂、甚至将资源偏向女人的时代前所未有,越是讲史,女学生们就越是努力奋进,谁也不能预料盛世哪日会猝不及防地结束。

从太上皇时期走过来的女人大都奋进到老,老裴相致仕不忘回乡教书,凡是能留在朝堂上的,即便因争斗受贬谪,也极少有辞官归隐者。

到了姬无拂出生的时间,大周女人做官已经有一定的规模,终于开始出现偷懒的余地。

姬若木和姬赤华眼瞧着就比姬宴平和姬无拂稳重懂事,也是经历不同的缘故,前者从动荡的尾巴中走出,后者出生已经站在顶峰,从未受过居高临下的轻视。

姬无拂没能接收到绣虎的安慰,幽幽望着人说:“谢师傅整日在我面前挑剔我的字、诗赋、策论,原来在外面还是会夸奖我的。”

校尉尴尬一笑:“哈哈,做人师傅的总是这样,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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