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西施(欢愉未了散姻缘系列)(7)

郎焰颔首,「他正是家父。」

诗心儿挑挑眉一脸讶色,好半天后再问。

「听说郎远山久病多年末愈,自他病后青城一派由其座下三大弟子分头打理,倒是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个亲生儿子。」

郎焰微惭,「晚辈年岁与几位师兄有段距离,他们出道已经多年,早在江湖中立下万儿,倒是晚辈,年纪尚轻,尚未正式涉足江湖,不过是个登不上台面、尚待磨练的小子。」

诗心儿再度挑眉,「但再如何不济,你总是郎远山的儿子,虎父无犬子,郎远山未病之前可是在江湖中名头彻响的英雄人物,怎么说也不该放纵自个儿的独子变成了这……嗯……」上下打量他一番,她轻咳一声,「还是说,你这身打扮,正是青城派目前最时兴的装扮行头?」

郎焰闻言莞尔,「前辈幽默,不,并不是的,会变成这般……」他环顾己身,「只是因为晚辈目前正身陷于一场赌局之中。」

「赌局?」老妇眼神不经意地波动了下,「赌多久?」虽已猜到,但她已懒得去证实那始作俑者的无聊家伙了。

「一年。」他老实回答。

「一年之内不洗身、不洗头、不修容、不换衣裳?」诗心儿轻蹙眉头,很好很好,她总算明白这全身上下只有眼神可以磊落示人的小子,这满身的臭气是怎么堆积而出的了,也明白自个儿的侄子又何以会如此担心了,这枫丫头,敢情是中了蛊后,连嗅觉都丧失了吗?

郎焰点点头,「还有不能够打抱不平,不能够插手管闲事,也不能够动武。」

诗心儿听了,不得不生出敬佩,「你捱得住?」若换了是她,又臭又脏一年?她宁可去死。

「其实并不难的。」郎焰微哂,「心不在眼前,意不在人间,自无为而有为,自无作而有作,就当是让心彻底放了个假,而我这『赌期』再过十天就要满了。」

诗心儿笑了,这一笑牵动了脸上大大小孝深深浅浅的皱纹。

见姑婆笑了,诗晓枫搁下心头担子,看起来,姑婆应该不会再赶人了吧?

「好一句『心不在眼前,意不在人间』,那对于我家这丫头,你又怎么会放不下?又怎会寝食难安?又怎会谁也挡不住地硬跟着追了过来?」

「老实说……」郎焰生窘,想起了自己那日扛起石磨、掐人脖子时的冲动,「晚辈也不太明白。」

他将视线转往那还跪在诗心儿面前垂着羞红的小脸的诗晓枫,眸光变得迷蒙。

「原先只是无心领受了诗姑娘的几碗豆腐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起了惦记,挂在心头搁不下,见不到时会心神不宁、坐立难安、静不下心,好想好想见到她,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听见他在姑婆面前坦承动心,诗晓枫虽红了脸,却再也忍不住地抬高眼睛,这四目一对着可不得了,诗家姑婆立时被晾在一边,空气里尽是火花四射。

诗心儿抬手挥了挥,打断两人对视的眼神,接着她轻叹了口气。

「妳爹说别讲,我却不这么认为,再这么胡里胡涂地下去,可没完没了,我来为你们说清楚吧。你惦着她,她惦着你,不为了啥,只是因为你们两个,都中了人家的法术蛊咒而已。」

两对眸子各自瞠大,半天没有声音。

林子里响起了沉重的伐木音。

每一下的起落都是力道惊人,原先该要花上几十斧方能砍倒的树木,迅速腰斩。

倏地,冷冷老音飘将过来--

「郎小子,到远点的地方去出气,别动老婆子的宝贝桃花树,敌人来时我还得行桩布阵。」

伐木音停止,半晌之后,在远远的地方重新开始。

诗心儿瞇瞇眸子将视线转回灶上,这一看老眼瞪大,拔尖了嗓。

「喂!枫丫头!清醒点!」

「姑婆!」诗晓枫仓卒回神,扭过头微嗔道:「人家很清醒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诗心儿走上前来夺过她手上的木汤勺,「勺子离锅三寸?好好的一道香氛野蕈百汇被煮成了稀巴烂泥糊,这就叫做清醒?」

诗晓枫臊红小脸,急着想解释。

「人家是想您上了年纪,煮得烂些好吞……」

「好意谢过,只不过妳家姑婆是不吃烂糊的东西,莫非妳中蛊太深,连这方面的记忆力都丧失了?」

被老妇取笑,少女面红更甚。

诗心儿没理会,径自将锅子由灶上取下,拿了个瓷盅盛满。

「这锅烂泥糊肇因于谁,就由谁去吃完,妳拿去给那在林子里发疯的家伙,我自个儿重煮,这段时间里妳千万别再出现在厨房里即可。」

「姑婆,可……我……他……」诗晓枫手捧着热盅,一脸为难。

「傻丫头,又不是妳对他施蛊放咒的,妳又没对不起他,干嘛不敢见他?」

自从那日诗心儿道出其中原委,一对原是谁也打不散、推不开的小两口瞬间变得很尴尬。

原来这阵子的莫名心动,千般挂记,只是源生于一个法术蛊咒?

只是肇始于一场恶作剧?

诗心儿解释完毕,郎焰神色不豫地离开小屋。

但他并未走远,想来也还没决定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在林子里清了个歇脚处,幕天席地打起了地铺。

「我……可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诗晓枫一脸不安。

「不知道说啥,那就啥都别说了吧。」诗心儿在灶上切切弄弄没空回头,「东西搁了人就走,管他在想些什么。」

「就怕……」诗晓枫咬唇有些伤心,「就怕他已经不敢再吃我给他的东西了。」

东西落肚,女祸上身,谁还敢?

「那不正好!」诗心儿用了空档耸肩回头看她,「把他给活活饿死,那就啥尴尬都没啦。不过瞧那家伙身子挺结实的,想饿死还不太容易呢。去吧,丫头,有些事没说清楚,老搁在心里头闷着难受,还不如将话挑明了讲清楚,看看有没有办法同心协力解去蛊咒,他火个啥劲?说到底,妳不同样也是受害者?」

被姑婆一逼再逼,诗晓枫只得捧着热盅磨磨蹭蹭地往林子深处走。

她咬咬牙,姑婆说得没错。

之前不懂何以会深受他吸引,现在总算都明白了,原来,那是因为被法术所蛊惑,既然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那么合该以礼待之,大家客客气气、和和睦睦,不难的,应该不难的,她告诫自己。

伐音变大,她被声音引了过去,那原是一片苍翠的密林子,现在可好,豁然开朗,竟成了一片空地。

艳阳遍洒,她躲在大树后方瞧着那在林子中央砍树的男人,看得口干舌燥起来。

赌期未届,他依旧是一身迈还狼狈,但为了砍树方便,他褪去了上衣,全身只着了条破破烂烂的裤子,将长发随意地用皮绳扎起。

他像个野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野之气,让人心悸,也让人慑服。

怪的是,那明明该是迈遢紊乱的一身,但那结实的古铜色伟岸上半身,起斧、落下、回身,使得那一条条分明的结实肌理随着他的动作贲起、缩紧,竟让她看得出了神、傻了眼……还忍不住,好像就快要滴下口水了。

她心跳加速、小手冰冷、腿儿发软。

她突然无法克制地想象着那一条条肌理若是压到自个儿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会不会被压成豆腐泥?

他的坚硬,她的柔软、他的热腾,她的凉沁,阴阳调和,不离不弃……

在发现了自己脱轨的思绪后,她窘迫难当不断往后退去。

诗晓枫,小色女!妳在想什么呀?

「好看吗?」

「嗯。」

「有多好看?」

「非常。」

「想不想上前摸摸?」

「这……不太好吧?」

「啐,不是不要而是不太好?那就是表面上不敢讲,其实心里头很想的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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