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薄情(11)

作者:相吾 阅读记录

何况那双乌浓的眼眸,更叫人心惊胆颤。

“若不赶尽杀绝,你的弟弟怎么坐得稳皇位?”谢狁道,“天真的小姑娘。”

李化吉的心脏像是被丢进铁桶又倒扣在地上的鞭炮,炸得整个铁桶都哐哐当当掀跳起来。

就在她以为快要因为过于紧张而晕厥过去时,谢狁大方慈悲得松开了手。

他并未看她,只随手指了个蒲团:“跪在那,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

那个蒲团正在堆满公文的案几前,案几就在谢狁才刚盘腿坐过的榻前。

换而言之,李化吉得跪在谢狁面前,这简直比仗刑她还要恐怖。

她道:“皇叔莫若施我以杖刑。”

糟糕,竟然说出口了。

她真糊涂了,仗刑有什么好的,衔月挨了二十棍,伤口至今还未痊愈,却还要顶着伤一瘸一拐地在宫里走来走去,履行职责。

李化吉想收回刚才的话,可顶着谢狁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谢狁道:“我罚家中不听话的小辈时,因为想到他们还要写字听课,故从不打他们,只罚他们跪着面壁或者抄书。”

他意味不明地笑:“若你答错了,倒是可以打一打。”

那把戒尺就被请到了案桌上,压着密密麻麻的公文放着,李化吉不用抬眼就能看到。

她过去也挨过戒尺的打,倒没觉什么,只是注意把神思凝回来,去想谢狁的用意。

其实李化吉不是笨的,她看过《赵氏孤儿》的戏,知道皇室血脉流落在外,对李逢祥这种并非正统上位的皇帝,无疑是个隐患。

可是,可是。

还是太残忍了,孩子尚未出生,未知男女,怎能轻率地就杀了。哪怕是个男孩,将他看管起来,也比随意杀了好。就算真要杀了这个孩子,母亲又何其无辜,送碗堕胎药就是了,何必非要一尸两命。

明明有这样多的法子,谢狁偏要选最血腥的那一项,就因为这个最简单最能斩草除根?

人命在他眼里,就这般不值钱?

李化吉想深了,就有几分怨愤浮现,谢狁看着公文,明明没有看她,却像是掌着她的行踪动态:“收收气。”

李化吉一惊,怨愤倾泻而落,冷汗就直冒了起来。

谢狁道:“想清楚了?”

李化吉为解这刻尴尬,也不及多想,就把方才所想都说了出来。

谢狁慢慢‘嗯’了声:“还有呢?”

还有?

李化吉摇了摇头。

谢狁抬眼:“没想过为何要你去?”

李化吉还是摇了摇头。

那把戒尺就被谢狁握在了手里,五指收拢着,指骨硬实,青筋攀上掌背。

他道:“趴下。”

李化吉平摊着掌心,以为听错了。

谢狁准确地重复:“趴下。”

李化吉看了眼光洁的地板,不敢赌谢狁的耐心,磨蹭了一下,还是抱着蒲团趴下了。

她看过衔月杖刑的场面,很紧张地咬着手指。

谢狁能一剑捅穿李涵,手劲不会小,她得吃苦头了。

她认命地闭上眼,感觉戒尺尺面贴着她的侧臀,轻轻拍了两下,不疼。

“翘些起来。”谢狁说。

第09章

谢狁的要求也合理,他握的是戒尺,不是木棍,要打到平直趴在地上的李化吉,需得弯腰费力。

他自然不想自己费力。

可真当李化吉屈起膝盖,塌腰翘臀时,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不及细想,戒尺就抽了过来。

是那种带着惩戒意味的力道,打得李化吉腰肢乱颤,下意识就爬开,却很快被谢狁用戒尺点住腰,腕骨用力,用戒尺重新把腰按下去。

戒尺贴着臀线滑过,引起战栗。

他不急不慢道:“殿下思虑周全,打肿了手露在外头,要被人瞧见,不似臀部隐蔽,且此处肉多,撑得住打。”

又是一戒尺。

李化吉从前食物不足,身材消瘦,就是入了宫,因为缠着白色束带,饮食也不多,因此腰身纤细,倒显得挺翘起的臀部格外圆润。若非冬衣厚实,定然能瞧见臀波乱颤。

谢狁眼眸深邃:“公主若一直都想不出,多挨几戒尺也无妨。”

“想得出,想得出。”

李化吉忙道。

她屈着膝盖在地上爬了两下,撑起身子侧坐在蒲团,她本意是想护一护自己,但等挨了蒲团才发现其实一点也不痛。

但不痛归不痛,羞耻倒是真的。李化吉也没明白为何好好的杖刑到了谢狁手里,就会如此变味。

李化吉的神情有些可怜:“皇叔是觉得我太过心软,不好。”

谢狁嗓子微凉:“知道了,和愿不愿去做是两回事。”

李化吉咬了下唇:“不若送碗堕胎药……”

谢狁的目光凉凉的,像是看着一个笑话:“还没打够。”

李化吉下意识屈起膝盖,想抱在身前,挡着谢狁。

谢狁轻笑,戒尺握到左手,俯身掐住了李化吉的下巴,将她拖拽到身前,气息泛凉。

“傻孩子,这也是杀鸡儆猴。”

李化吉身子一僵,睫毛颤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谢狁。

谢狁似乎很欣赏她这副神情,乌沉的眼眸蓄了点笑意:“陛下若敢擅自谋反,背叛我,我是真的会迁及他的族亲,哪怕只是腹中胎儿都不会放过。”

他的指腹在李化吉白腻的颌处摩挲了一下,很受用得眯起了眼:“就是你嫁入了王家,也难得幸免。也别想你的夫君会替你做主,世家都是一样的。”

他松开手,失去支撑的李化吉瘫倒在地上。

谢狁站在她面前,像是一座矗立的黑色高山,将天都完完全全得遮挡住,永远都翻不过去。

“谢灵,送公主殿下去永巷。”

*

宫室终日燃着地龙,让李化吉差点忘了,原来今年建邺的冬天是这样得冷。

她穿着厚实的宫装,衣领的毛边护到下颌处,外面披着锦织狐毛缎的斗篷,手里捧着小手炉,但她踏进永巷时还是觉得冷。

破旧的窗户勉勉强强挡着寒风,炭盆里一点火星子都没有冒,将所有的被褥都裹在身上的女郎看到她来,眼眸中流露出了恐惧与仇恨。

女郎很年轻,应当只比她大了几岁。

也是,李涵也很年轻,少年夫妻年龄又能差到哪里去。

李化吉不忍看她,侧头叫谢灵。

谢灵把托盘里的三样东西放在女郎面前,女郎一下子就把鸩酒打翻,又把匕首抢握在手里,把刀刃对着他们。

李化吉努力不去看她已经凸起的腹部,呆滞道:“这是大司马的命令,谁都不能违拗,你还是……痛快些吧。”

“谢狁不得好死!你们这帮助纣为虐的,也同样不得好死!”女郎尖声。

谢灵使了个眼色给两个黄门,那两个黄门收令就走了上去,女郎划着匕首,意图保护自己,可是她怀着孕,又被抛在永巷挨饿受冻,哪来的力气对抗两个吃饱了饭的黄门。

很快,匕首落地,一个黄门擒住她,另一个不顾挣扎,将白绫套在她的脖颈上。

李化吉闭着眼,转开脸。

她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又好像没有。

谢灵道:“好了,用草席裹着,拖出去埋了吧。”

李化吉仍维持着那个动作,不敢转向:“不入皇陵吗?”

谢灵笑了下:“李涵因谋反而死,哪有资格入皇陵,李涵都没有,他的夫人自然也没有。”

这世上哪有皇帝会因谋反而死。

谢狁却偏偏定了这个罪,这无疑是在向世人宣誓世家的权力,他的权力,已经滔天到了可以如此指鹿为马,颠倒纲常的地步。

李化吉踉踉跄跄地坐上了车舆,衔月问她要去哪儿,她下意识回了太极宫。

人在无助痛苦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去寻亲人抱团取暖。

可等到了太极宫,李化吉就清醒过来了,李逢祥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他与谢狁相处的时间多,不能让他对谢狁有什么负面情绪,那会得罪谢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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