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鲛(93)
被她推开,他也不生气,就用那双夜色般暗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乔胭有种错觉,自己是丛林间的白兔,正待被暗处的野狼狩猎。
她心慌意乱地回了房间,然后失眠一整夜。
原本想远离原著,远离会杀了她的大boss。结果被boss看上……?这是完全没想过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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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就这么平静又刺激地过去了。
后来的两个月时间,乔胭简直和小boss客气礼貌,相敬如宾,就生怕他又忽然发疯,吓得她心脏病快出来。
可是没有,从那一个吻之后,他就一直很安静,对乔胭的态度嘛,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让心内小小期待着小boss放下尊严,把她狠狠追求一番,让她见识到后期毁天灭地的反派boss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的乔胭着实失望了几番。
后来又思索,发现这其实是一种幸运。因为乔胭——根本不擅长应对出乎她计划之外的情况。
至少谢隐泽亲她,就绝对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相敬如宾了两个月后,春天便到来了,她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想到,会不会那天的一吻,就是他醉酒之下的无意识之举呢?
她选择性地蒙蔽自己,那天那个吻里,她只尝到了煎蛋的腥咸,面条的粗粝,并未尝到任何酒味。
三月初的时候,青蛾道君传唤了谢隐泽。
因为修真界最盛大的交易集会——罗刹海市即将开启。
刹海市是坐落于海面之下的幻境,每年只在特定的时段开启,是进行各种神秘交易的地方。看描述跟鬼楼有点相似,但却要光明正大得多,以梵天宗为首的仙门把守着罗刹海市的秩序,不允许违法的交易出现在此。
传说它被海藻、珊瑚和奇异的水草环绕,只有在特定的潮汐时刻,神秘的入口才会显现。
烟雨细润,春雨如酥,悠悠细雨轻洒,交织着连绵梨白桃粉的恬淡香气,从古木窗棂间悄悄滑过。
檐角下斑驳的铜锈绿铃发出无声的响动,玄源殿的梧桐青苔皆一片翠色,云雾缭绕的山涧弥漫着袅袅檀香。
谢隐泽离开没多久,乔胭从山脚下的镇子里牵了匹好马,跟上了他的行踪。
她其实并不想淌浑水,但原著中这是男女主一个重要的情节点,本来陆玉二人的感情线就已经出现了和原著较大的偏差,乔胭害怕这俩人失去主角光环,真死在这一趟任务之中。
更别提,这一趟还加了谢隐泽这个变数。
今年的罗刹海市不同往常,最大的变故就是传闻中会出现在江月舫上的妖灵心丹。
心丹的锻造材料来自上古玄武的心脏,能够延长将死之人的寿命,已经失传了很久很久。此番现世,恐怕会掀起巨大的风浪。
离罗刹海市开启的时间还有半月余,陆云铮、玉疏窈假扮成富商夫妻先行潜入探索消息,谢隐泽则代表梵天宗姗姗来迟出席。
乔胭在后方跟踪谢隐泽,自以为行踪很是隐蔽,结果刚跟半天就被他发现了。有日傍晚他拦住乔胭,叫她回去,乔胭自然是不肯听的,和他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谢隐泽揉着眉心,一种很少见的苦恼模样出现在他那张素来冷若冰霜的脸蛋上:“我知你忧心为夫的安危,但罗刹海市鱼龙混杂,可能会有危机潜伏,不适合你进去。”
乔胭:“……”谁在担心你的安危啊?而且你那自称怎么回事?太肉麻了!
“难道你不是在担心我吗?”他微微歪头,露出困惑的神色,接着释然地一展眉梢,抱着剑酷酷地说,“你对我情根深种,担心我也是正常的,我又不会嘲笑你,无需不愿承认。”
他的语气自信、笃定,反而弄得乔胭很是不自信起来。
她!喜欢谢隐泽?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他这样的错觉?!
难道是元宵夜那天被他亲的时候没有及时回他一个巴掌?但那只是她太震惊了,没来得及而已。
她刚想反驳,然而忽然间,一段久远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记得当时为了得到返魂香,跟着谢隐泽去漱冰秘境,谎称自己早就为他神魂颠倒。
她二人曾在三年前见过一面,这是真的。神魂颠倒,是她胡诌的。可偏偏掺了真相的谎言最是真实,谢隐泽信了她的话。
难怪他那天毫不犹豫就来吻自己,在他看来,这可能并不是一种冒犯,而是一种……回应?
乔胭也不能直接说当时是骗你的吧,有苦难言,脸都绿了。
她该怎么告诉他真相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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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海市位置偏僻,在九州极南端,广袤无垠的大海之中。
在惊蛰时分,神秘的巨力会分开海浪,供出一条行人进出的通道。这条幽深的海道漫长、玄妙,能够直通罗刹海市。
罗刹海市濒临的岸边常年有海浪袭岸,且出于罗刹海市不断扩散的旺盛灵力影响,方圆百里的海域,几乎捕捉不到任何的海鱼虾蟹,因此这周围几乎称得上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地。
白茫茫的沙地和稀疏的草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座孤零零的二层客栈,就这样突兀地立在路边。
此处离罗刹海市已经不远,但开市还有两日时间,在这间客栈歇歇脚,杀掉剩余的闲散时辰或许是不错的主意。
略思索了一番,谢隐泽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步入客栈。
他是修道之人,脚步很轻,走起来就像猫一样悄无声息,里面的并没有察觉异样。他先将马栓到了后院,院内通向厨房的木门,掌柜和伙计正热火朝天地处理着食材。
食材似乎还活着,穿着鹿皮靴的两只脚时不时跳弹一下,挣扎着呻/吟一声。
伙计问:“老板娘,这人好像还没死透啊?”
妩媚漂亮的老板娘从角落抡起板斧,朝着下方一砸,再从粘稠的肉/浆上拔/出斧头,声音轻快:“好啦,现在死透啦!”
谢隐泽想了想,解开马儿的缰绳,选择了从前门进去。
客栈虽小,店内伙计却多,各个膀大腰圆,肌肉虬结,见了人也不打招呼,不擦桌,仿佛挂在肩膀上的白布就是摆设,哪怕桌椅上都是油腻和灰尘,脏得难以下脚。
娇娇滴滴的老板娘从后门走了出来,袍脚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她浑然没发现,娇笑着招呼谢隐泽:“哎哟,今日来的小官人真俊俏,您呐打尖还是住店啊?用不用上些吃食?”
小二们这才活泛起来,擦桌倒茶。他抛了几粒碎银子在桌上,老板娘很识趣地捡起,各色酒菜纷纷端上了桌。
“我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是贫瘠之地,没什么好菜,客官您将就着吃。”老板娘娇滴滴地掩嘴而笑。
谢隐泽端起酒杯,敏锐的嗅觉立马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异味。他不动声色放下酒杯,又去夹刚上的包子,结果面皮太薄,一根断指从里面戳了出来,被老板娘眼疾手快地端走了。
谢隐泽:“……”
“不吃了。”他神色冷淡中有股倦怠,像是耐心已经到了极点,拿着剑转身上楼。
旁边一魁梧伙计伸手要拦他,被老板娘制止了:“他若不愿吃,就让他去吧。”
“这可不是我们店的规矩。”
“店的规矩分人,看碟下菜,才是我们店能开道今天的秘诀。你瞧他拿着把剑,许是哪个仙宗来的修士,赶赴罗刹海市参加开市的,这种人我们惹不起。”
“我看是虚张声势。长一副小白脸样儿,这种装模作样的公子哥我看得多了。”
房门一合,把这黑店老板娘和伙计的窃窃私语都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