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鲛(83)
沈却摸着下巴,似乎是货真价实地在疑惑,出口的言论却厚颜无耻:“在梵天宗就是梵天宗的东西吗?那它现在在我手上,自然也属于我,我提出条件,有什么不对?”
乔胭敷衍地鼓一鼓掌,扫了眼周围,琢磨起来:“今天那蛇姐姐怎么不在?”
“她有事。”沈却笑容不变。
上一次他和吕霜带赤渊魔族围捕谢隐泽,铩羽而归,这一次时间充沛,又来者不善,他或许筹备了更多手段。
逐渐紧绷起来的气氛中,谢隐泽忽然开口:“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
“帮我闯一个地方,救一个人。”
“什么地方?”
“隐世佛国,万佛宫。”
这个地方对谢隐泽而言不算陌生,应该说对所有修真界人士来说——都不陌生。
二十年前,魔尊熄夜差点杀光整个云水境,覆灭修真界第一仙宗,风云迭起,生灵涂炭。是无数仙门联合起来,付出惨重的代价,才成功将他镇压在万佛宫下。
万千神佛的英灵日以继夜地念经诵佛,超度这罪恶滔天的魔头,即便如此,魔尊依旧不死、不灭。有传闻说他的修为早已凌驾众生之上,不在三界之中,加上被关押折磨二十年的怨气,一旦脱困,恐怕天下苍生又将遭到大劫。
沈却哪里是不敢想,他是太敢想了。因为太荒唐,谢隐泽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嗤笑出声:“你要我帮你救魔尊?”
沈却彬彬有礼道:“万佛宫的结界是高僧们历经千年时间一代代修葺完善而成,沈某无能,遗憾多年未能攻破,所以这才想劳烦少爷。”
乔胭把漱冰琴拍在桌上,受不了道:“我说沈将军,你能不能别为难人了?你们赤渊骚扰隐世佛国多少年了,一次都没打破过万佛宫的结界吧?”
“好琴。这样的好琴,才配得上公主的身份和美貌。”沈却为魔还挺有礼貌,“可公主知道吗?世上有一种火焰,可焚万物,那是唯一能攻破万佛宫的办法,也是我找上少爷的原因。”
谢隐泽想叫他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自从六道台上见过您的真身,我更加确定,正因少爷您身为朱雀后裔,才可操控那凶险的朱雀神火,破除万佛宫的结界,放出尊上。”
只是后面那句话,却没什么人在意了。
乔胭一怔。她看看沈却,又看看谢隐泽,沉默了两三息。
谢隐泽:“……你听我解释,当时我想跟你说,但是……”
“唉,瞧我这记性!”沈却一敲脑袋,苦恼道,“我差点忘记了,那天六道台上,少爷差点把咱三都烧了。公主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怪罪的吧?”
就在这时,房间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就像被谁挑衅了权威,偌大的鬼楼震动起来。喧哗声从楼下传来,伴随打斗和辱骂,此起彼伏。
乔胭快步走到窗边,刚好看见一道窈窕倩影御剑破浪,飒爽破门而入。
“玉师姐!”
她险些忘记了,客栈里还有一拨梵天宗的子弟,刚才拍卖时剑虹的动静肯定惊动了他们。只不过玉疏窈选择的方式要简单粗暴许多,抢了剑就走人!
若鬼楼是能让你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方,那也不会在修真界中那么危险神秘了。只见一声叱响,阴影处涌出无数鬼仆,如海浪般前赴后继牵绊住了一众弟子的步伐,将他们淹没在鬼潮中。
乔胭旁观着都有点头皮发麻,这若再扑下去,还能有个全尸吗?于是她从衣兜中一捉,把缩成玩偶大小被她揣进衣兜出门的糯米糍抛向下方:“糯米糍,去帮玉师姐!”
糯米糍在半空就像吹了气的皮球,不断变大,以极强的冲击力砸进下方混乱的人群里,砸得鬼楼都震了三震。
“公主殿下,众目睽睽下抢主人的东西,恐怕不好吧?”沈却踩上了窗沿,几乎和糯米糍同一时间跃了下去,他出手了,梵天宗那群虾兵蟹将哪怕加上个玉疏窈也不够看的。
当!半空中的沈却被一柄飞扇击飞出去,内心极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以魔气为剑,抵挡身前。
一串激烈的火花在半空中溅射。
“少爷这是何意?”沈却咬着牙关在笑,虎口崩裂飞出了鲜血。
谢隐泽冷冷道:“你不该告诉她这些。”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如寒夜中的刀锋,冰冷锋锐,含一丝真情实感的杀意。
“可她早晚要知道,她早晚要知道……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话音未落,他被溪雪剑击飞出去,轰然撞进墙壁之中。沈却擦掉嘴角的鲜血,却是张开了手臂狂笑:“来吧!杀了我!惺惺作态的伪善仙门不是你的容身之处,你身上流淌着一半魔血,你是我赤渊族人!”
谢隐泽更锋、更重、更迅捷的剑如落雨般击打在他身上。
他低喝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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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疏窈快要窒息了。她陷身在无穷无尽的鬼仆中,杀了一波,还有一波,不知是谁喊道:“他们在这栋楼里面是不死之身!”
下一秒,她就被淹没了。无数只手从黑暗中伸来,抢夺她怀中的天谴剑,玉疏窈一狠心,将符封撕开了一道口子,炽烈的光芒烫得她肌肤刺痛滚烫,却也叫剑上的鬼手退避三舍。
从上方伸来的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她正要拔剑,听到手的主人喊:“玉师姐,是我!我是小乔!”
她像土地里的萝卜一样被乔胭从鬼潮中拔了出来,两个人齐齐一滚,滚到了鬼楼之外,楼内的鬼仆嚎叫着仍旧争先恐后地涌过来。
“师姐!你先走!”乔胭足尖点地稳住身形,怀抱漱冰琴,五指拨弦,冰针雪刃激射而出,最前排的鬼仆化作一阵阵黑烟消散。
玉疏窈也不啰嗦:“好,保护好自己,我送走天谴剑就来接你。”
她一掌拍地翻身,轻鸿掠影而去。乔胭解决完前面的鬼仆,抱着琴又冲进鬼楼。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半空交战,几乎就是一团光影,快得看不清身影。剑光狂乱飞舞,剑光过处破坏惊人,房梁、栏杆、木架如雨般下坠。
楼下的客人抱头鼠窜,整个鬼楼都乱成了一锅粥。乔胭仰头喊道:“谢隐泽!楼要塌了!”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乔胭左右一看,跳上高处,拨弦凝冰,冻结摇摇欲坠的高楼,但显然在两人的破坏下支撑不了太久。
因为出手帮助梵天宗弟子带走天谴剑,鬼楼已经自动把两人归入了闹事者阵营。墙壁皲裂,无数藤条般的长鞭从墙体中钻了出来,干扰着谢隐泽的出剑,虽然很容易切断,但胜在数量颇多,集结起来还是很恼人的。在藤条的帮助下,沈却用剑在他身上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为何不用朱雀神火?”两人的剑刃再一次碰撞,魔族在对战中变得猩红的瞳仁扫了一眼下方,“难道是怕伤害到她吗?”
他攻势愈烈,似乎诚心想将谢隐泽逼入不得不使出神火的地步。
沈却又道:“还是说,没有人教过你怎么使用这份力量,你害怕失控?”
谢隐泽冷冰冰的一言不发的态度似乎激怒了他,沈却骤然暴喝:“你理应于苍生之巅俯瞰众生,却甘愿低头为自己套上枷锁,太可笑了!”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声惊呼,瞬间就吸引了谢隐泽的注意力。原来是乔胭没能注意到角落里的藤条,被缠住了小腿甩向空中。他一剑挡开沈却,转而掠出去接住了乔胭,砍掉她腿上的藤条。
沈却捂住湿漉漉的肚子,低头一看,原来是肠子露了出来。
“没事吧?”谢隐泽问。
乔胭额头冷汗涔涔的,在被他按住小腿时闷哼了一声,骨头还好,但是扭到了脚踝,站立不稳,一踩地就钻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