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111)

作者:清淮晓色 阅读记录

哪怕景昀和慕容灼杀了文老夫人再离开,文家其他知情者却能将罪行推卸殆尽,她们反而会成为文氏口中杀害文老夫人的罪人。

这样想来,饶是景昀,都觉得心有不甘。

她凝眉思忖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

吱呀。

外间的门开了,极轻的脚步声响起。

文夫人郑道容梦中惊醒,只听文娘子来到床前低声道:“夫人,小姐烧起来了。”

郑道容立即清醒过来,撑起身体皱眉问:“请大夫了吗?”

文娘子道:“奴婢派人出府去请了。”

天端文氏府中有自己供奉的医修,原本是用不着到外面请的,但因为邓正君‘病倒’的缘故,文老夫人心急如焚,把府里的医修全调到朝阳馆去了。

郑道容道:“烧得严重吗?”

文娘子有些心疼:“小姐烧得小脸都红了。”

修行者身体健壮远胜常人,轻易不会生病。一旦病倒,也就不是普通大夫能治的了,需要医修来看。

郑道容闻言躺不住了,匆匆忙忙披衣而起,赶过去看文鸢。

她前日晚上打了女儿一巴掌,说不心疼是假的。母女二人都是强硬脾气,谁都不肯轻易低头,但现在听说女儿病了,郑道容哪里还有心思置气,赶紧过去查看情况,又问:“老爷呢,叫他过去。”

文大老爷修为比她高,过去坐镇郑道容也更放心。

文鸢果然烧得脸色通红,郑道容一探灵脉,发觉女儿体内灵力都乱了,灵力在灵脉中左冲右突,蜷着身体缩在锦被中,脸上满是痛苦。

她连忙在床畔坐下,把文鸢抱在怀里,为她细细梳理灵脉,压住体内冲突的灵气,又抬头问文娘子:“老爷呢?”

文娘子微露犹豫,郑道容已经柳眉倒竖:“他人呢?”

文娘子道:“老爷过朝阳馆那边去了。”

听闻此言,郑道容狐疑地拧起眉:“大半夜过去?”

她一句“老头子是不是要死了”还没来得及出口,文娘子抢先开口,堵住了郑道容大逆不道的言论,文娘子道:“据老爷院里的亲信说,是老夫人身边的亲信文繁亲自来传的,好像是出了大事。”

郑道容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老头真要死了吧。

那到底是她夫君的父亲,她女儿的祖父,待文鸢也温和,郑道容并不盼着他死。闻言缓和了神色:“怎么回事?”

文娘子摇头表示不知。

所幸府外的大夫来的很快,郑道容心高气傲,其实不大看得上外面那些末流医修,但女儿病着,也顾不得挑三拣四了。等大夫探完文鸢的灵脉,立刻急急忙忙发问:“鸢儿这是怎么了?”

大夫沉吟片刻,只说文鸢是心病引起的心魔——这话里的心魔并不是走火入魔的意思,医修多以心魔泛指心绪不稳、心境动荡过甚的情况,又因心魔引得灵力不稳。

文鸢的病,实际上是因为景昀对她用了摄魂术,文鸢自己的心思又烦乱,二者加在一起引起的。

郑道容却觉得是他们夫妇那一番斥责的缘故,心中十分后悔,拍抚着文鸢的背,好不容易见文鸢睡得安静了些,不再面露痛苦之色,忽而听到院外吵嚷起来,大为恼怒,压低声音道:“是谁这般没规矩。”

文娘子说:“是大娘子从院前过,看那方向,是去朝阳馆的。”

大娘子是文老夫人的第二个孩子,文大老爷的妹妹,性格刚硬雷厉风行。文老夫人并没拿这个女儿出去联姻,给她娶了夫婿回来,现下大娘子也掌管着一部分事务。

郑道容和大娘子并不对付。

放在往常,她该恼怒起来,但这一次,郑道容看了看房门外的夜色,蹙起了眉,招手叫了个侍女过来:“你去朝阳馆外看看。”

文娘子低声道:“老正君怕是真的不好了。”

侍女领命,出了院门,匆匆往朝阳馆的方向走去。

她身后不远处,另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小心翼翼跟了上去,黑暗里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小脸。

正是文妙。

.

朝阳馆外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景昀猜的没错,炼化拂微真人神魂一事,只有文老夫人和邓正君夫妇二人知道。但抓捕活人修炼邪法一事,却是由文大老爷亲自主持的。

文大老爷从睡梦中被惊动,得知朝阳馆有歹人潜入,母亲落入他人之手,顿时脑子嗡嗡作响。

他匆匆赶到朝阳馆前,离得老远就听见朝阳馆中混乱不堪,而华阳楼灯火通明,心里暗叫糟糕,文氏其他人都要被惊动了。

和其他人不同,文大老爷知道朝阳馆中有见不得人的事,一时间脑门上连汗都渗了出来。

吱呀一声,朝阳馆的大门开了。

四个侍从颤巍巍抬着椅子走了出来,脸色发灰双腿打颤,椅子里斜躺着一个人,正是邓正君,脸色灰白枯槁,已经没了呼吸。

文大老爷如遭雷击,失声道:“父亲!”

他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伸手去扶椅中的父亲,目眦欲裂。

碰到邓正君的身体,文大老爷忽然一愣。

邓正君脸色如同死人,身体却犹有温度。

一旁抬椅子的侍从哭道:“老夫人还在华阳楼里,老正君的神魂被扣下了,只把身体交了出来,说、说……”

文大老爷厉声道:“说什么?”

侍从道:“说要家主把老夫人所有儿女召过来,否则就毁了老正君的神魂,再把老夫人……活剐了。”

最后三个字当真是低不可闻,文大老爷怒从心起,无奈父母都受制他人,深深喘了口气,定睛看那侍从,发觉是母亲身边的熟面孔,心烦意乱道:“把母亲的所有儿女召过来?”

文老夫人有三子二女,目前都赶回了天端城,把他们叫过来,只需要派下人传个话,但朝阳馆内隐秘之事太多,件件都不能拿到台面上来。

文大老爷微一犹豫,身后亲信小步趋近:“家主,要不要请几位供奉过来?”

文大老爷想也不想,一口否决:“不行!”

他神色几番变幻,先命人把邓正君的身体抬下去,再派几个侍从去请一众弟妹,然后把那为首的抬椅子的侍从叫来,细细询问。

话还没问出几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喊。

是文老夫人的长女大娘子。

大娘子迎面看见父亲歪倒在椅子里,面色更胜死人,脸色骤变:“父亲!”

文大老爷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疾步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大娘子疾声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朝阳馆里出什么事了,母亲呢?”

兄妹二人其实很不对付,但这时顾不得对着干了,文大老爷环顾四周,低声严肃道:“朝阳馆中进了匪徒,母亲和父亲被挟持了。”

大娘子闻言只觉荒谬:“这怎么可能——当真?”

文大老爷没心思细细跟她解释,索性叫来那抬椅子的侍从,令他给大娘子讲朝阳馆中发生的变故。

大娘子听得脸色难看,咬牙道:“我们自家骨肉血亲都要被挡在阵外,那歹人是怎么进去的,必然有人吃里扒外!”

文大老爷烦躁道:“现在只知道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女子,母亲还在他们手里,父亲神魂不能脱离身体太久,查内奸以后再说,先救母亲和父亲是正理。”

大娘子咬牙道:“通知齐州分殿了吗?把供奉都请过来,我就不信了,他们敢在天端城里伤文氏的人。”

文大老爷声音一滞。

他低声道:“不能通知。”

大娘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文大老爷欲言又止,但他知道这个妹妹一向难缠,只好挥退身边近侍,向大娘子低声耳语。

“你们!”大娘子面色几番变幻,下意识重重搡开文大老爷,厉声道,“你……母亲她……你们竟然!”

文大老爷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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