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谱·肆(78)

作者:裟椤双树 阅读记录

“不,我愿意!”她突然喊出来。

说的没错,这嗓子长在身上这么些年,有什么用呢,唱歌唱得美妙有什么用,既不能让自己不从云海上掉下来,也没有让师父把自己送到另外的镜子里,猫也不爱听,他爱听,可听了又如何,还不是选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不要这嗓子,就能让她的命运被重新选择一次,那就不要吧!

她不等轿中人回应,深吸了口气,毅然将左手掌按在了那张白纸上。

那一瞬间,白纸化作了一道光,从她的手掌里融进了身体。

她突然紧张地捂住了喉咙,那里好像爬上来一只虫子,又麻又痒,然后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那无形的虫子似从喉咙里割走了什么,嗖一下从她手掌里飞出来,落进了轿子里。

疼痛只是那一刹那,随之而来的,是彻底的麻木与无力。

“拿去吧。怎么用,都写在里头了。”

一个锦囊递出来,纸鹤又赶紧放到她面前。

她忙打开锦囊,里头是个黑色的指环。

“预祝早日康复。”

抛下这句话,那轿子转眼便消失在她面前。

四周的景色也在这一刻逐渐恢复正常,还是那片夜空,还是那条街,一两个赶夜路的人匆匆而过。

她捏着锦囊,试着发出一点声音,却发现自己只能断断续续发出一丝难听的怪声。

她愣了许久,笑了,原来真的不是梦。

她转过身,看着铁镜镇的方向,手里的锦囊隐隐散着诡异的光。

好了,猫不是说过自己的未来自己挑么,她终于挑了。

不过,猫是什么颜色的呢,好像是白色的吧,不不,是黄色?!怎的突然模糊起来,咦,为什么突然要去想猫呢?跟猫有什么关系……算了,不想了。现在只有石固是最重要的东西,抓到它们,他就会重新拥有一颗真正坚定的心,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她的病也就能好了。所以,赶紧去吧,别的都不重要了。

她把那锦囊紧紧贴在心口,一路小跑起来。

她越跑越快,却没有发现从她的身体里竟掉落出了另一个自己,这个她面目憔悴,双眼无神,如行尸走肉般留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捧着“灵丹妙药”的自己飞快地跑远。

她想叫回那个自己,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她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四周的房舍又不见了,成了一团团浮动的颜色。

她无力地站在那里,一丛丛蚕丝般的东西慢慢从她的心口钻出来,它们围着她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绕,直到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成了一个大大的茧子,她曾经无数次在心头有过的感觉,终于变成了现实。

一声叹息。

桃夭从她的身后走出来,神色深沉地看着这个毫无动静的茧子。

“原来你在这里。”

她想了想,伸出手去,敲门般敲了几下茧子。

“鱼九?鱼丸?”她大声道,“开开门,咱们得回去了。”

茧子没有动静。

“你那只猫已经回来了,它在等你回去。”她继续道,“还有,你再躲在这儿,令舒望就要死了。你得的药方是错的,那个治不了你的病,更给不了令舒望一颗坚定的心,只能给他一具跟石头一样硬的尸体。”她无奈道,“你被坏心肠的庸医坑啦!听见了没有?还不出来!”

茧子突然摇摆了两下。

她赶紧又道:“现在回去,或许还有转机。你真要看着令舒望变成一块石头?要不你看在我一路跟着你跑了这么多地方的分上,就当同情我一下,起码出来跟我见个面,打个招呼行不行?”

茧子上的丝有了松动的迹象,一层一层地垮下去。

很快,她的身体露了出来,先是疑惑地看着桃夭的脸,继而便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走吧。”桃夭向她伸出手去,“我找你好久了。”

她犹豫片刻,终是迟疑地伸出手来。

桃夭一笑,紧紧握住了那只早就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的,孤独了太久的手。

第7章

今日又是晴天。

清晨的春光裹着花草的香气从窗外跑进来。

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化解房间里略为紧张的气氛。

岸鱼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依然昏迷的令舒望,好像几百年几千年没见过这个男人。

桃夭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神思正常的病人。猫蹲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以一种刻意的懒洋洋的姿态,时不时地往岸鱼身上扫两眼。柳公子坐得最远,一副下一秒便要现出原形,把这些个不知死活胡乱冒险的家伙全吞下去的愤愤之情。

反正他是不会告诉桃夭,在他看见她毫发无伤地张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差点哭出来,这辈子最美妙的感觉,就是他差点绷断的那根弦终于保住了……他可太怕她死在一根头发上了,这说出去多窝囊啊,唉。

“你当初拿到的那个锦囊,不是好东西。”桃夭开口道,“那不露脸的家伙定是往里头放了污糟玩意儿,你当时本就神思混乱,再被它一沾染,自然神魂分裂理智全无,活活成了个不记前事只抱执念的疯子。我以连心术治你,不止是要看你的病根,还要把你丢掉的那部分带回来。”

柳公子一听到连心术三个字就浑身不舒服,狠狠瞪了桃夭一眼。

岸鱼没有回头,只是垂下脑袋,不知如何面对的模样。

“你的好好生活便是这样?说了又做不到,还不如不要让我遇回你。”猫冷哼了一声,一点好语气都没有。

她的头埋得更低。

“不会说话总会写字吧!”猫跳到桌上,敲了敲上头的砚台,“你缩在那儿算个啥?你是鱼又不是乌龟!”

桃夭瞟了猫一眼,心想这家伙竟比她还要暴躁几分,所谓口硬心软,当之无愧了。

岸鱼慢吞吞地挪过来,眼里已是一片泪光,小心翼翼坐到桌前,提笔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猫一脚把纸踢开,恨不得打她一顿:“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嗓子是能随便给别人的吗?自己的东西就那么不珍惜吗!”

她又写:“无用之物。”

猫唰唰把这张纸撕得稀烂,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她又写:“见你安好如故,很高兴。”

猫瞟了一眼,赶紧扭过头去,不理她。

她放下笔,起身突然跪在桃夭面前,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握。

“令舒望是中了石固的妖毒,轿子里的家伙倒是没完全骗你,吃了石固,他的心能不坚定如石吗,整个人都是石头了。”桃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把她拉起来,又看了看床上的令舒望,“你以命珠炼化石固,也难怪他身上会出现两个人的脉象,你是拿命在给他下毒啊。”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我虽不喜这样出尔反尔的人,但看他也算是遭了大罪,你就勉强救他一命吧。”猫昂着头,不太情愿地对桃夭说。

她眼里顿时亮起了光,赶紧也对桃夭猛点头。

救他……

桃夭沉默片刻,说:“救是能救。他身上的妖毒乃命珠之力炼化,故而能解妖毒之药……”她的目光落在岸鱼脸上,坦白道:“唯有取你命珠喂他服下。”

一个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猫的尾巴可能没有管好。

“你不是桃都最厉害的大夫?”猫有点急了,“就只能想到这种破法子?”

桃夭耸耸肩,让开一步:“要不您来?”

柳公子起身,走到她们俩中间,对猫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她是最厉害的大夫了,还是一个敢豁出命去用一根头发救人的大夫,若还有别的法子,她能不用?”

猫的胡子都抖起来:“可是……命珠是她的命啊!给别人吃了,她不就……”

它话没说完,岸鱼的手已经轻轻按在了它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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