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难撩(71)

作者:文云木 阅读记录

苏东衡脸上闪出异色,并未立即应答,含眉看了他半会儿后意味深长道:“我本以为你不会喝的,至多一杯,便下得猛了些。谁知你竟然……干了一壶?”

顾望舒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须臾片刻,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一阵天旋地转,难以言表的燥热炙火自心而起,瞬间虚脱一般冷汗直流!

这……这是……是酒喝的太急了?

又一阵疾火攻心,头痛欲裂,腿也开始发软,胸口莫名难捱地发酸,赶忙伸手撑住栏杆才不至于摔倒,这要磨碎筋骨似的焯烫感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情花毒!

顾望舒大惊,甩臂狠骂:“苏东衡,你这卑鄙之徒!”

“有非第一次尝这滋味,何必如此吃惊。”苏东衡撕开良人面具仰脸大笑,挥手叫身后众人堵了退路。

“欲寻珍兽还需下味猛药——十年前让你从眼皮子下溜走是我失策,而今再没人能来救你,我终要将你也收于囊中,不晚,不晚!”

“我只是凡人,并非什么禽兽珍奇!”顾望舒死咬舌头,浓烈的血腥味能让自己暂时保持住清醒:“别过来!都别过来!!!”

余光下背后是几桌剑客簌地拔剑,层层利刃缓慢围上自己。

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不能对普通人施以法术的规矩,顾望舒手臂一挥,袖中带出道强力法术,刺目银光闪过的瞬间一波巨浪将众人与桌椅齐齐掀翻在地!

顾望舒趁此空隙点指以真气压住自己几个大穴,暂且保证燥气一时不在体内四处乱串,好以维持清醒后扑向窗户!

他在跃下之前忽地想到些什么——只是眼下并没有给他抽回脚步犹豫的机会,只得单单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盯着自己唯剩惶恐的男孩。

“阿舒!你服下的情花毒量极大,若是就这么不服解药便走了,郁结体内无法宣泄,恐会爆体而亡,逃不了多远!”

苏东衡被他那一招震得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追在后面大喊。

……死也不会死在你面前。

“追啊?都愣着干嘛!”

门口小厮见二层直直跳下个人来,嘭地一声摔的可不清,滚到地上奔自己就来,吓得半死。

还没等说话就被双滚烫的手抓得紧,急声问:“马呢?我马呢!!!”

“在……在后头,我这就给您牵来……”

“不用!我自己去!”

雪后的深夜冷得刺骨销魂,顾望舒跑得急,连大氅都没来得及套。

身后追着的人马声疾,他驾马又驰得比北风还快,仍旧止不住汗水如泉眼般的流。

顾望舒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模糊一阵清醒,求生的意志叫他不能现在倒下,暗道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山门口。

进了山门,清虚观夜半的护院镇,不是观内弟子是无法入内,他才能算得短暂安全。解药都是后事——哪怕成具尸也不能被他夺去。

马蹄声杂乱,卷起积雪仿佛搓棉扯絮,落在身上,触碰到脖颈,瞬间化成流水。

这点冰凉远远不够,一点都不够……

只撩拨得他更加难捱,更想去求什么更冰凉的东西,来抵这心头股要了命的恶火。

阴曹十大阎罗,地狱无间。你怎知下一个来拉住你手的人,是能救你于苦海,得窥天地;或只是带你从一殿而出,再入下一间?

快马风驰电掣,厉风割在脸上不是凉,是痛。

难抑的毒效直冲头顶,奔得越急越耗心力只会催得更急,头脑中越发混乱得一片,眼前景色开始扭曲变形,辨不出当下过去。

有时他知道自己是在逃命,逃得不只是穷追不舍的人马,更是与过往一刀两断的命运。

有时自己又是那年不假犹豫接过剑的男孩,铁光铮铮之下,倒映出一张麻木缄默,再无稚气欢愉的脸。

胸口痛得如火燎,额头豆大的汗流下来滴进眼中湿得视野一片咸湿,模糊不清。月色借着皑皑白雪犹如盖满一层银霜,光线拖出银色尾翼化入眼中,像是坠入深海,只有一片光影,与耳畔水声一齐不断地挤压,窒息。

十四岁。那个在张府挨了几十个板子,满身疮痍坐在家门外台阶上独自发呆看星空的男孩,遇见了第一个愿意主动与他搭话的人。

他仍清晰记得那时那人是如何光鲜亮丽,英姿伟岸,好似九天之神,欲救他于苦海。

“为何不反抗。”他问。

“没用。反还会连累别人。”男孩神色木然地答。

“那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怕你。”苏东衡坐到男孩身旁,轻轻掀开外袍看了看他红肿的肩膀。“拳脚功夫没用的,没人会怕个赤手空拳之人。你的剑呢?”

“观里剑术是为了修身养性才练。”男孩不屑嗤笑:“大家都是同一套剑法,打起来没完没了,倒还没有拳脚保命来的快,反正我也无心伤人。人不犯我,我不必犯人。”

苏东衡握起男孩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长剑上,双目炯炯。

“可他们不容你好。”

“习惯了。”男孩苦笑一叹。

“你就丝毫不怨命,不怨人?凭什么他们不容你好,你就必须不好?当自己是什么海纳百川,普度众生的神仙呢。”

男孩怔然,哑口无言。

“学吗?拔出来,我教你。”

……

顾望舒痛苦不堪地将头埋进青骓马冗长坚硬长鬃里,手肘死死顶住绞痛不止的胃,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神智正被蚕食。

好热……

好像口鼻中呼出的都是火。

神智与肉体双重的煎熬甚至痛过销神鞭抽筋断骨的疼,他伏在马背上,无助得像那个只能在泥潭中向天空伸手的孩子。

好像那时候,还能有人握住他的手。

……谁来着?

一根神经如晴天霹雳横穿颅顶,“呃!”地寒栗抱头埋起更深。

怎已经连现实与梦境都分不清了吗。

顾望舒胯下狠命一夹发力,听青骓马再如断弦之箭划破混沌月色,将凄苦黑夜丢在身后。

一切仇冤瓜葛,囚兽链锁,皆同这冷夜一齐被抛下。

索性强挤出哂笑,心里倒是御风而行,甚是畅快。

亦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知策马疾驰过了多久,直到三桩石柱搭起的山门显现在眼前,顾望舒扯紧马缰,青骓马一声嘶嚎,飞跃一步,冲进结界中去。

安全了。

手失力一松,从半跃着的马背上直直跌了下来,眼前一阵翻天覆地,滚进路边足有三尺深的积雪堆里。

——

窗外月光映雪明亮得像是白昼,残风卷起碎雪敲在窗上沙沙作响,甚是嘈杂。

艾叶抱成一团儿缩在墙角里头,被子严实和缝在身上裹了三层,只漏出个脑袋来,还要从脖颈处的缝隙中伸出两手抓着头发咕声哼唧。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心烦得像是坨乱麻塞在胸口,理不清就算了,这会儿还自己给自己点了把火,烧得整个妖头顶冒烟,然而皮肉并非滚烫反倒冰凉,一整个像什么水中火——水沸得不安生,火烧得不痛快。

刚刚几壶水连灌下去都灭不掉,只烧得人火气越来越大,手里捏着被褥角恨不得撕烂了解气,恨不得把床粱敲断了发泄。

只是这些无辜的物什们又有什么罪,真敲坏了还得挨骂。

“不管,随你花天酒地是死是活!”艾叶气得一蹬被子,扭身咚地把额头撞在榻笼上,两排牙把那木床柱咬得咯咯直响,没一会儿嗑出了满地屑子。

方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妙,啪啪拍了两下嘴。

“哎呦,哎呦哎呦,你怎么非得牙痒呢,这可怎么补,得赶紧找个什么挡一下——!”

第54章 “艾叶,救我。”

从见着苏东衡的第一眼起,野兽的直觉就告诉他此人并非善类,甚至大概是因此莫名激发出争夺配偶权的欲念,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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