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32)

作者:观棠也 阅读记录

陈婧用脚勾住大门关上,两袋子菜放到厨房里。她腾出的手挽起长发,开始摘菜洗菜。与此同时手机亮起,消息提示她今天是裴南山的生日。

陈婧用干净的纸把自己的手擦干,点掉提示的一瞬想到今天也是自己的生日。

谈恋爱的时候两个生日都要过,结了婚常尧安就失去耐心,一个生日也不记得。今天他去店里的时候也只是说国庆节来店里的人估计会比平时多。

陈婧不是搞不懂常尧安的心态,只是接受了他的作为。“都结婚了嘛,还要什么呢”,这是陈婧在婚后新添的口头禅。

这一天常尧安到晚上七点回家,陈婧把一桌菜热了又热,热到第三轮的时候大门打开,常尧安携带外面的寒气进来。

“吃饭吧。”陈婧看见他就转身,去厨房盛饭。满一点的那碗是常尧安的,少一点的是她的。

常尧安坐到桌边,先问怎么没筷子,等拿到筷子之后又问她怎么今天没有烧汤,天冷了他想喝汤。

陈婧在他两问之中都没有找到屁股挨椅子的机会。她忍着站的有些酸胀的腿,在回厨房给他临时做个汤和坐下中犹豫了两秒选择了后者。“我今天也忙了一天。国庆节我们还要临时赶工,有一个部分需要配完,所以……”

“我也很忙,谁不忙?”常尧安嘴巴里含了满满的米饭,“你糊(不)用很(跟)我霍(说)……这个。我忙了一天就想喝碗热汤!”

陈婧握着筷子,指节泛出青白色。她没争辩,吃了两筷子青菜,从夹菜到把菜放进嘴巴里的动作都带着道道短促的疾风。

常尧安还没有停下抱怨,也没有停下吃。说今天这顿饭做的很好,如果有一碗汤就堪称完美了。

陈婧把自己喂了半饱,说:“今天是我生日。”

常尧安被打断,愣一秒。随后他一拍自己的脑袋,腆着脸笑:“你看我,我给忘了。”

“你之前从来没忘过。”陈婧放下了饭碗,盯着面前吃得所剩无几的青菜,“我们才结婚八个月,这是结婚之后我第一个生日,你怎么就忘了?”

“是啊,我知道。”常尧安把碗里的饭米粒扒拉干净。他当然知道今天是陈婧的生日。只是觉得既然两人结婚了,他人都是她的,没有那个必要再去准备惊喜。他每个月都上交工资,如果她需要什么,自己买就是了嘛。

常尧安把最后这句话说给陈婧,得到对方一个艰难理解又不乏困惑的眼神。

常尧安有些恼怒,他一推空空如也的饭碗,任由情绪引领他的行为:“行啦,好啦,我也就是说说的,你那个眼神干嘛呢?我们店里那个老陈,他老婆就是,他要吃什么喝什么,跟他老婆说一声,他老婆就乖乖听话。”

乖乖听话。

从小到大她被要求的就是乖乖听话。陈婧多听话啊,她听话的长大,听话的结婚,听话的去过她妈妈想让她过的日子。

她还不够听话吗?

“我就想喝个汤。”常尧安耍起无赖,又觉得自己幼稚。结婚不过八个月,两个人吵的架比刚在一起第一年还要多。陈婧觉得他结婚后改变很多,他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

以前恋爱的时候陈婧会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他一点也不用担心。更别说像他想喝汤这种小事,陈婧一定会马上去做个汤来给他。

做个汤能费多少事?

陈婧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继续说话。

气氛逐渐冷,陈婧吃完了自己的饭,站起来转身就回了房间。

常尧安了解她,知道这是真的生气了。

莫名其妙又恼火,常尧安站起来对她喊:“你要干嘛啊?!”

陈婧没理他,在关上卧室门之前清楚听到常尧安无辜又理直气壮的声音:“不就是忘了给你过个生日吗!至于吗!”

不是。不是没有过生日那么简单。

陈婧站在卧室里,没有开灯。婚后的生活流水似的从她眼前流过。她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里,上班下班。每一件事情在她们结婚之前她也都在做,可为什么结婚之后她不耐烦?

因为结婚之后常尧安就像一个考完试再也不复习的孩子,整天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他用手机看电影,嗑瓜子嗑了一地,陈婧拿来垃圾桶让他扔瓜子皮,他每一个瓜子皮都能准确的绕开垃圾桶丢。

结婚之前常尧安也这样吗?

陈婧吃力的回忆,好像不是,但好像又是。他总是有些邋遢,上厕所不记得把马桶圈掀开,滴滴答答的漏在马桶圈上。不知道把内裤和外裤分开洗,混在一起不卫生,还把好几条内裤染了色。

陈婧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小腿。其实她结婚前也不这样。她会不厌其烦的帮常尧安善后一切小事,让他习惯了自己会做好一切。

卧室门把手往下压,常尧安没能打开被陈婧锁上的门。敲门声由轻到重,由缓到急,“你说话!你是不是要吵架!”

“陈婧!你别事儿了行吗!不就忘了给你过个生日吗,你至于吗!”

“你开门啊!你他妈的——”门把手被猛烈地往下压,常尧安在外面撞门。

陈婧走到门边,手刚放到门锁上就听见常尧安说:“你别忘了是谁不嫌弃你!你——”

门打开了,陈婧冷着一张脸站在黑暗中,月光照亮她一半的脸,常尧安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他忘了,他不该提到那件事。

“你说什么?”陈婧的脸和声音一样冷冰冰的,“你想说什么?”

常尧安的气焰低落下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月光没能把陈婧照成凶神恶煞的罗刹,她仍然是一个在与丈夫吵架的普通已婚女性。站在卧室门口,陈婧脱口而出:“我们离婚吧。”

她的神智清醒,又不清醒。她知道常尧安没说完的话,意思是他接纳了陈婧这样的‘残花败柳’,她应该感激涕零。她知道如果人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不会再抹灭,甚至这么多年他可能一直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是今天才说出来。

然而无论如何常尧安只要有那么一瞬间拥有过这个想法,她就没有办法和他继续下去。

妈妈,这不是幸福。

陈婧看着常尧安的脸从难以置信到暴怒,他黑黄的脸青白又涨红。

妈妈,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做别人的老妈子?

蓝色的氧气面罩、泛起毛边的白被子、眼泪脆弱包裹的母亲。

陈婧的婚姻是母亲的幸福发源地。

如果她结束了这段婚姻,妈妈还会觉得幸福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你说什么……”常尧安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他使劲儿地吞了一口唾沫,组织好语言又说了一次,“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

陈婧的睫毛颤动。

妈妈,这根本就不是幸福。

“我说……我要离婚。”

“陈婧!你!我们谈了四年,现在刚结婚八个月还不到,你跟我说你要分?”常尧安在卧室门前边说边转了一圈,他最终停在陈婧面前,“你发癫?”

“我没有。”

“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常尧安双手叉着腰,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你是不是看上谁了?是那个,裴南山,对不对?!”

陈婧说:“不是。”

“你少放屁!就是她就是她!肯定就是她!”

“我不知道一个女的你有什么可提来提去的!”陈婧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刀子似的,“你是不是有毛病!裴南山裴南山!每次吵架你都要把她拉出来说一说,怎么了?我和她当着你的面接吻了是吧?你这么确认我和她有关系!”

陈婧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人就趔趄,往后一倒,跌坐在地上。

脸颊的疼痛是后知后觉反出来的。

陈婧摸一摸脸,看一看目瞪口呆的常尧安。她不是狗血言情剧的女主,挨打之后只会捂着脸哭着质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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