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不是世外高人(40)

作者:Peking 阅读记录

替她梳妆的钟亭不知多少次感慨,称赞道:“女郎容姿世间少有。”

大仇得报的妇人精气神都比从前在江陵时好了不知多少,隐隐可看出昔年为郡守夫人时的神采, 丛绻在镜中与她目光相对,抿唇笑:“钟姨又打趣妾。”

钟亭笑着摇头,正欲再说点什么, 门被叩开, 聂采薇进来,小脸红扑扑的,一看便知是刚跑过来, 她语无伦次, 吞了好半天话才一定声,“女郎,大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这么慌做什么。

钟亭瞪了一眼自家女儿,一回头却见身前盛妆的女子粉面桃肤, 双瞳翦水。

曾嫁过人, 与夫君也算琴瑟和鸣, 钟亭只一眼便懂了同为女人的心思。这般羞涩的小女儿模样...她当真是极欢喜极愿意嫁给那位大人的。

......对了, 不是嫁,是成婚。那位大人说, 不论嫁娶。

初时听到两女子要成婚,钟亭第一反应是荒谬难行,可随即她便想起,传闻中修仙之人难有子嗣,故而不乏同性之间结成道侣。

若能登临九天,遨游海上,随心纵情过一生,爱侣是男是女,是否有子孙绕膝,还重要吗?

当丈夫与儿子被赐死、女儿与她被发卖为奴,钟亭无力做任何事时,曾经的某些观念便开始潜移默化的崩塌改变。

将女子长长的裙摆替她拢了拢,妇人注视着她的眼睛,真心实意道:“愿女郎欢欣,与大人百年好合。”

聂采薇插话,“娘,哪里才百年,大人和夫人都是仙人,得好几百年!”

这丫头,改口倒是快。

钟亭无奈笑,也道:“是呢,几百年都好合!”

丛绻先怔,继而轻笑。

她柔声答:“多谢。”

锣鼓喜乐声震天,丛绻走出门,便在满地满院满堂的红色中,看见了与她相隔一整个庭院、立在人群前的沈缜。

松姿鹤骨,同样的吉服,却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两般。

惊呼声骤起。

围在院外的人纷纷退开,一声迭一声的高呼感叹里,看不见尽头的兽群悠然踏来,虎象白狼,鹿羊青牛,这些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并安然相处的兽,此刻却组成了一支叹为观止的队伍。

最雄壮的虎和白狼阿一停在了稍落后沈缜半步的身侧。

不知谁率先反应过来,刚才因目睹百兽震惊而停止的器乐再次被奏响,只三五瞬,锣鼓的喧嚣重新铺满这座庭院的每一寸,邵玄微和诸国首一挥洒着喜糖瓜果,不绝的贺喜祝福里,沈缜眉眼弯弯,与丛绻相望着向对方走去。

“阿缜。”

丛绻面色绯红,她抬眸看眼前人。

对方未画她那般复杂明艳的妆容,但与往日相比也分外不一样。

是仔细打扮过了的。

这个发现让女人眼中秋水更盈。

“绻绻,”沈缜牵住她的手,温声道,“走吧。”

脚下的红绸通往湖畔,以廊亭为中心,早设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宴席,刚开始还有人疑惑百来余人如何吃得下这么多吃食,直到看见群兽也纷纷进入了席间方才明白。

聂采薇站在母亲旁边,望着那几头油光水滑的猛虎眼眸发亮,紧紧拽住母亲的手。

钟亭亦是从刚才起就怔然不已。

这就是仙人么?

旁边传来一妇人的哭泣,夹杂着零碎的叮嘱,“吾儿,你定要好好报答大人......”

小女童稚声应,“娘,大丫会的...”

是一对极瘦弱的母女,麻木干枯的脸上有着刚添上去不久的生气,钟亭依稀有印象,是从元国来的人带回来的,听说家乡遭了灾,被丈夫发卖进窑子,因着一手做菜的好功夫,最后为大人的属下先买下。

注意到了钟亭的视线,妇人有些不自在,怯怯笑了笑,张了张嘴,没等说什么,她身边的小姑娘反倒和聂采薇聊了起来,后者在洗刷父亲冤屈后再度明媚,很轻易便赢得了小姑娘的好感。

钟亭瞧着这一幕,眼眶微湿,本打算招呼妇人的话也止住,默默看着女儿。

妇人的反应亦同她一样。

正此时,日光突暗。

吵闹声一时寂静,众人抬望着自远处山脉遮云蔽日而来的无数鸟雀,怔愣失神。

百兽来朝,百鸟来贺。

一声高呼先始,随即是此起彼伏的祝贺,沈缜与丛绻立在廊亭里,与往来的人言笑晏晏,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宴席逐渐火热朝天。

直至酒足饭饱,从湖面吹来的风吹醒了一两丝思绪,有人才发觉两位主人不见了,但再看鸟兽依旧温驯,又被拉着灌了酒,那思绪便抛之脑后。

人家大婚,想去哪儿去哪儿,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想那么多干嘛?在大人的地盘谁出事都不会是她们出事。

而他的大人此刻是惊讶的。

前些日子商量大婚时,丛绻说过想送她一样东西,而眼下——

半月湖形似半月所以得沈缜如此命名,湖水中央对着楼阁,湖最窄最尖的地方伸向深山边缘,两地相隔足有数百丈远。

两人站在湖尖。

丛绻褪去了嫁衣。

繁复红色下,是一件极薄的轻纱,湖风卷起,水纹荡漾。

她站在湖边光前,背后金色波澜起伏,身前是浅淡的昏暗,夕阳将天空渲染,也赠予她一身金辉。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翩跹而舞,飘然欲仙。

沈缜立在原地。

风将她的嫁衣撩动拂起,也吹动她的心。

苍山碧湖因眼前人失色,沈缜望着她飞舞的身影,默然片刻,从扳指里取出玉箫,以声相随。

吹箫亦是世外高人需掌握的技能之一,曾经学习时不觉什么,如今轻柔畅远的曲子由心即成,在这一色的天地里萦绕不息,合上了女人如梦似幻的舞,沈缜心底才恍然升起那份迟来的欢愉。

一舞既毕。

光里的女人走入昏暗,扑进沈缜怀里。

她明眸清亮,沈缜对望半晌,轻声开口,“我很喜欢,谢谢绻绻。”

回答她的是丛绻极主动的亲吻。

同样温软的身子紧紧相贴,沈缜收紧了手,放任自己在情/欲中失态迷离。

夜色苍茫。

在阵阵歌声中,留在宴席间的诸人终于见到了归来的新人。

围着篝火的人们跳舞摔跤,几个小孩和一群白狼幼崽追逐打闹,有人给沈缜和丛绻戴上了花环,花瓣洒了她们周身,直至月上中天,众人方才送她们进入新房,然后散去。

用作新房的是一座种了许多花的小院,名为“求真”,在此之前沈缜二人都不住在这里。

烛火微晃。

房里燃着淡淡的香。

喝完合卺酒的两人坐在床沿上相视。

片刻,沈缜倾身,将头抵在面前女人肩上,低言软语:“累不累?”

自午后到现在一直没歇,婚服漂亮但也很重,中途还远去湖那边跳了支舞,身体自然疲惫。

但丛绻微微摇头,柔声道:“妾还好。”

她眼眸溢上担忧,去牵身边人的手,“倒是阿缜你,今日都未用拐杖,可有哪里不舒服?”

被她牵着的手反握回来,沈缜移开一点距离看女人,“不舒服。”

丛绻一下急起来,耳上坠子因她动作摇晃,“哪里不舒服?”

沈缜眉目含笑。

她握着手中柔荑往前,停在自己胸口,轻声道:“不舒服,所以今夜,劳烦绻绻...洞房花烛。”

......

沈缜醒来时,身边人还在睡梦之中。

她轻轻掀开锦被,放慢动作坐起,在感觉到腰腹传来的酸软时微怔,须臾,眼眸里盛起两分笑意。

目光落到熟睡的女人面上,沈缜静了一瞬,随后抬手,指尖抚过她的下颌,到粉嫩的唇。

收手下榻。

本就睡在外侧,沈缜没怎么费力就下到地上,她披上外衣,拿过置于床边的拐杖推门而出。

天光正好。

求真院只有她们二人,感应到声音的机器人零一悄无声息的滑来,一板一眼问道:“早上好主人,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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