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辛忙忙碌碌，在厨房里像个打转的小精灵，见她过来说：“你不是保养皮肤吗？油烟大，你快去躺着。”

晏双霜没应，又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像是X光，要把古辛整个人都照透。

“有什么事，别逞强。”

古辛却摆了摆手：“真没事，只是今天想通了一些事情，有点大彻大悟。”

晏双霜嗯了一声：“准备出家？”

“是个好建议。”古辛倒油，将切好的蒜放下去炒香，见晏双霜还没有走的意思，她想了一下，又问，“双霜，你拍戏会看小说吗？”

晏双霜有些意外，古辛是标准的不看小说也不看电视剧党，唯一的娱乐可能是会偶尔去天文馆看看。这样一个娱乐项目几乎为0的人，突然问她小说？

“当然看啊。”

晏双霜表面看着卷，实际也确实卷，但她私底下就是小说电视剧电影都来的啊，兴致来了，可能还会打两把游戏。

晏双霜的回答也让古辛颇为意外，她把青菜铲起来，倒盘子里，又把肉拿出来切，疑惑道：“那你一般都看什么小说？”

“什么类型都看，恐怖类最佳。”

古辛顿住：“恐怖？”

晏双霜点头：“悬疑恐怖灵异，三种结合，我的最爱。”

悬疑能理解，但恐怖和灵异完全触及到古辛的知识盲区了，她不怎么看这些东西，连穿越这种事，都只是在新闻上看过。

比如禁止穿越剧流行妨害青少年什么的。

“你要是感兴趣，我推荐你几本啊。”

古辛点头说好。

在这方面，她确实不如晏双霜有经验。如果不是怕目的性太明显，她很想问有没有穿书类的小说可以看。

晏双霜伸了个懒腰说：“你竟然也有看小说的一天，我以为你这辈子都没什么浪漫细胞。”

“那我以前……是怎么追到你的？”

跟前妻坦然地提追人的事，这放在两个月前，是彼此都不敢想的。

那时候古辛有愧，晏双霜有恨，她们像是努力嵌合，却被对方割得七零八落的两块零件。

此生不复相见对她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可是现在，温暖的小厨房里，烟火缭绕，晏双霜靠在门框上看古辛娴熟地把肉切好腌制，她们在一起平静地聊以前。

或许真的是夏天到了，厚厚的冰雪被炎炎夏日逐渐消融，而此刻的氛围又太过美好，晏双霜带着一股朦胧的情绪回头看，发现自己能想起来的，全是古辛的好。

“你可能搞错了一点。不是你追到的我，是我追到的你。”

“？？？”

晏双霜看出她的疑惑，说：“想知道吗，自己想。”

这句话已经是晏双霜第二次跟她说了。

古辛百思不得其解，立刻跟之前师兄师妹的说辞对了一下，发现完全是矛盾的。

师兄师妹都说她追晏双霜废了大功夫，天天魂不守舍，但晏双霜则说，是她追的她？

“好了吗？我有点饿了。”晏双霜却不管不顾，浑然没有解惑的意思，她假装饿得发慌，揉着肚子看向锅里。

古辛见状，只得暂时将疑问放下，把肉炒熟，再把买的现成的银耳汤端出来。

饭桌上，两菜一汤，两人面对面落座。

晏双霜率先动筷，尝到第一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嗯了一声，竖起大拇指：“大厨水平。”

“应该的应该的。”古辛毫不客气地收下称赞。

晏双霜吃着吃着，忍不住想，这大概是这间房子里，第一次这么有烟火气吧？

虽然比起她们以前的房子，小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晏双霜意外得觉得，很温馨。

“婚房我卖了。”晏双霜突然开口。

古辛夹菜的手顿了下：“没事，你全权处理吧。”

“因为房子是我看的，你没管。装好了以后，你也没怎么去住过。”晏双霜说，“你更喜欢集望郡的那套。”

“集望郡的我也卖了。”古辛抬起头来，“我现在租了一套一室一厅，正在攒钱，欠你的钱大概明年就能还清。”

“也不是很急。你还有钱吗？”

“有，够用。”

晏双霜停下筷子，撑着脑袋，神情变得有些飘忽：“你很喜欢说够用。工作也是，物质也是，都很够用。”

古辛迟疑地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可能因为我不太在意这些东西。”

“我也不太在意。”晏双霜说，“借条其实我已经撕了，你还不还都无所谓。”

“……”

晏双霜叹了口气：“你别这副表情啊，我没想把气氛搞糟糕，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说这话的本意是，希望你压力别这么大。”

“我不知道你出去见了谁，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是一个对谁不爽就会当场发泄的人。你只有对你自己苛刻的时候，会摆出这副脸色。”

古辛也放下了筷子，她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过了几秒，她说：“双霜，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世界其实不是真实的。你我都是小说里的角色，你是主角，而我是路人甲，我们的一切都是被安排设定好的。”

晏双霜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揣测，她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想说，世界其实是绕着我转的吗？”

“很有可能。”

“与其说是绕着我转，不如说是绕着你转。”晏双霜说，“你的人生充满了戏剧性，光是失忆这一点，有些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不让你当主角，作者一定瞎了眼。”

古辛垂下眼，细密的睫毛微微扑扇，她低声道：“我希望谁都碰不上。”

“你真想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吗？”

古辛被吸引，抬头看着晏双霜，专注地问：“什么样？”

“天之骄子。”晏双霜吐出四个字，她说这个词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怅然和羡慕，“没有谁比你更配这个词，你的出现，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打击。”

“……包括你？”

晏双霜点点头：“包括我。”

古辛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

小柯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的古辛没心没肺，对她来说，小柯就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她也可以回报相同的善良，但她不能理解小柯在她面前的哭泣。

“没有谁在见了你之后，不自卑的。你的世界和常人的世界不一样，你就像太阳，只能呆在天上，而我们只是被太阳照耀着的凡人。”

晏双霜从来没有跟古辛说过她的自卑。

婚前没说过，婚后更没说过。

反而是离婚以后的现在，她能够平静地诉说。

或许真的是今夜的气氛太好。

好到她能将多年的想法倾吐而出。

晏双霜去当演员，她努力到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在聚光灯下拿奖走红毯，享受粉丝的追捧和尖叫，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耀眼。

因为她已经见过更耀眼的人了。

此时这个人就坐在她的面前，带着惊讶又无措地表情看着她。

“古辛，你其实理解不了我们这种人的自卑，因为你想做什么都能做到，而我们需要努力很久很久，才能达到你一根小拇指的水平。”

“我……”古辛的嘴巴张张合合，她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不，不是的。

她也有拼尽全力却做不到的事情，她也很痛苦，很彷徨，她所恐惧的东西比晏双霜想象中更深更深。

可她说不出口。

而晏双霜并没有真的想要听古辛的回答，她直接继续说了下去：“结婚之后，我想过你的变化来自于哪里。后面我想通了，是我在你面前太卑微。我亲手将自己的自尊杀死，轻而易举又不负责任地把自己交到了你的手上。这不是爱你，是摧毁我自己。”

晏双霜说到这里，她突然站起身来，回房间拿了两张纸，和一份文件袋，她将它们推到了古辛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