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小青梅(189)
鄂伦岱福晋轻笑着,小孩儿可怜, 她就不逗他了。
她道:“好好用着吧。我还能要回来不成?既然给了岁岁, 那就是她的。如今,她送给你了, 庆贺你入学,自也就是你的。”
“你这字写的好看,尽得董书真髓,又有所不同。”鄂伦岱福晋道。
好字令观看者愉悦,鄂伦岱福晋很喜欢胤禛的这一手字。
“是皇上启蒙你练字的吧。”鄂伦岱福晋问道。
“是汗阿玛教的。宫里的阿哥、格格们, 启蒙临摹的字帖,都是汗阿玛写的字帖。我受皇额娘恩德,小时候时常能和汗阿玛相处久,便是由汗阿玛握着我的手,教我练字的。”胤禛眼神中充满怀念。
康熙最擅长楷书、行书, 他的书法是特意拜了学习董其昌书法的沈荃为师学习的。因而, 康熙的楷书也是习于董书。
只是,康熙的书法柔美之中, 更多些博雅气度,少些董其昌书法的空灵神韵。
而鄂伦岱福晋最擅长的是飞白书,并不是大多女子练的簪花小楷。
因为则天皇帝最喜飞白书,她们这些晚辈,练的便也是飞白书。
如佟妙安、补熙、介福,他们写的最好的字,也都是飞白体。
胤禛聪慧,尤其在政治关系上,十分敏锐。
鄂伦岱福晋既然有了打算,教起胤禛来,自然不遗余力。
胤禛也越学越心惊。
舅表婶教他的,许多似乎是帝王之道。
胤禛在跟着鄂伦岱福晋学了一个月后,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
“舅表婶,您教我的东西,好似和尚书房里的先生,教我的不同。”胤禛道。
鄂伦岱福晋道:“我还以为你要再憋一阵子,才来问我。”
“你说说看,尚书房的先生,教的是什么?”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道:“是忠于君上,谨守本分。”
“那你本分吗?”鄂伦岱福晋细长的双眸,威势十足,看的胤禛心惊。
胤禛沉默许久,鄂伦岱福晋静静看着他,也不言语。
“我好似不是本分的人。”胤禛诚实对自己的内心。
鄂伦岱福晋脸上露出笑意:“同是皇子,都姓爱新觉罗,又才华不弱于兄弟。凭什么,一个为尊,另一个就要俯首称臣,连带着子孙后代都要当奴才。生杀大权,受他人掌控。”
“明明只差一步,却对那把椅子丝毫没兴趣,我是不信的。”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道:“可那一步,却如鸿沟天堑。汗阿玛最疼爱太子,太子仪仗在宫中不逊于帝王仪仗,凡是上贡之物,最好的一应先送去毓庆宫。我有此志向,却如痴人说梦。”
鄂伦岱福晋道:“这是自然。赫舍里皇后与皇上少年夫妻,帝后情深。太子是皇上和大清朝臣期盼下诞生的继承人。皇上后继有人,利于大清江山稳固。因此,皇上再怎么爱重也不为过。可是,皇上不该既爱重太子,又重视培养其他皇子。”
“人若无能为力,贪心过多,是痴心妄想。但若是有了能耐,那叫有野心,敢于一搏。我见过大阿哥,他虽然性子冲动,也不算聪明,但是武学过人,且豪爽性格更得武将喜欢。往后在战场上立功的机会多的很。汉人的儒家宗法讲究嫡长子继承。嫡子固然尊贵,长子的分量也不轻。”
“皇上既然遵循汉家的规矩,就该养废了其他儿子,免得其他皇子成才之后,有了既然他可为何我不可的想法。我瞧着,大阿哥如今已有了和太子争锋的苗头了吧。”鄂伦岱福晋道。
“老师虽不在庙堂,却什么都瞒不过您。”胤禛彻底将鄂伦岱福晋当老师看待。
传道授业解惑。
鄂伦岱福晋是给胤禛传帝王之道,授帝王野心之人。
“莫要多想。你还小呢,莫说羽翼丰满,如今翅膀上的还只是小绒毛,飞不起来的。前面的路稳扎稳打的走着,不着急。且看日后再说。今日,我教你的另一个道理,就是要耐心。”鄂伦岱福晋道。
“至于,帝王之道。我可不懂。我又没当过皇帝。爵位最高不过是个郡主,手里掌了些兵马。你若觉得那是,那就是。你若觉得它不是,你便观察你汗阿玛行事,琢磨出合乎自己的道。纵观历史各朝帝王,难道人人都相同么?”
鄂伦岱福晋红唇轻吐出几个掷地有声的字:“帝王,独尊。”
见胤禛瞳孔微震后,鄂伦岱福晋又浅笑道:“但是,吾女与你同行。”
胤禛听出鄂伦岱福晋的言外之意,他毫不犹豫道:“无论我能居于何位,表妹永远与我并肩而立,同我共沐荣耀。如果日后我踏错了路,请老师护住表妹即可。有蒙古在,表妹永享安宁。”
“休息好了?”鄂伦岱福晋并不在乎胤禛的誓言。
就如胤禛所说,有蒙古在,佟妙安永享安宁。蒙古永远是佟妙安最大的保护和退路。
不过,同时也给这小子占了便宜。
有个蒙古郡主当福晋,谁会去想胤禛会心向大位。
这是康熙和大臣们,对大清皇位继承者秘不外宣的默契。
所以,其他争权的皇子,以及太子,不仅不会防备胤禛,还因为胤禛的妻族势力庞大而多加拉拢。
康熙也可以对胤禛多加信任,没有后顾之忧的重用他。
譬如康熙难道不知道鄂伦岱福晋的本事么,他知道,但还是让胤禛过来学习。康熙不怕胤禛学了鄂伦岱福晋的本事,却心生野望。
因为,那条路是断的,没有机会的。
鄂伦岱福晋从不信这些。
天无绝人之路。何况,那只是一条假断路。
鄂伦岱福晋收敛起柔和的神态,表情严厉的继续给胤禛上课。
只有一年的时间,她得在这一年里,把绝大多数她掌握的知识,教导给胤禛,让他能够出师。
太深奥的不懂,没事。只要记下了,能经历到那一步,自然而然就懂了。
这就是教育的魅力。
文的,胤禛尚能承受,他是天生的野心家,喜爱权势,也喜爱权谋。政治的博弈,实在迷人。
可是,骑射武艺,快将他的四肢弄散架了。
德济堂的跌打损伤药,都快给鄂伦岱福晋派人买空了。
上午,胤禛在知识的海洋里,快乐徜徉。
下午,胤禛在练骑射的炼狱里,痛苦挣扎。
由于胤禛的骑射在佟家人眼里,实在太菜。鄂伦岱福晋索性给自己放假,把教骑射的任务交给了佟妙安、补熙、介福他们的武师傅。
学生再聪明,教孩子也还是很累。
鄂伦岱福晋下午躺在贵妃榻上,脸上敷着养颜珍珠膏,重重叹气。
“该叫皇上下回多送些束脩来。帮他教孩子,我这张脸都老了五岁不止。在科尔沁成天吹风沙,也不到如此程度。”鄂伦岱福晋道。
茉雅奇搓热双手,指腹柔软的按压在鄂伦岱福晋的脸上。
“奴婢瞧着主子您教的挺开心的。您以前一直说,满腹才华难以与外人说,可惜衣钵无人继承。现今,有四阿哥在,您后继有人,这衣钵终于是有人继承了。”茉雅奇道。
“他不过嘴甜的叫你继续茉雅奇姑姑,你就也开始偏心他了?他还没娶着我家岁岁呢,倒是脸皮厚的,把自己当佟家人了。”鄂伦岱福晋道。
茉雅奇无视她主子死鸭子嘴硬。
接近黄昏,天色不再明亮,骑射课也随之结束。
胤禛手臂发颤的,把弓箭放下。
他的弓箭,是拉力最轻的。只有介福的弓,和他拉力一样。